即使无法成为精灵,是否也能证明那些恶念并非与生俱来。
他曾经那么可笑执拗到不可理喻地紧紧抓着仅有的线索,为此他离开最初收留自己的精灵之森,掺和进人类复杂的战争与爱情,坠落进地狱的最深处,又从地狱爬回人间。
堕落与沉沦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迅疾且悄无声息,甚至于快乐放松犹如回归母体,他仿佛生来就应当是如此的,反倒是从泥泞中爬起时,漫长而苦痛的折磨直到现在还会不时彰显下存在感。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克里斯最后找到了那些记忆,在系统对他隐藏显示的衣柜文案部分里。
系统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死不悔改地搞些蠢事情,叫克里斯总是要通过一些危险极端且不太正常的手段强迫对方妥协,那些会被归类在找死范畴内的交流过程属于克里斯不可言说往事里的一部分,总之结果就是他最后解除了系统那该死的权限,看到了标注在衣柜每件衣服上的文字。
只言片语,三两行文字,加上衣裙华美,珠玉环佩,草草涂抹完一个故事的残影,春秋笔法勾勒出一个人物的轮廓。
他曾经经历过的故事,他曾经遇到过的人。
他过去记忆留下的零碎遗产。
克里斯的死亡与重组都来得猝不及防,记忆在被迫进行了编辑删减,以适应不同的存在形式。
他那时候只剩下一半的灵魂承载不了那么多的记忆,半数据化的构造也无法兼容记忆里那些激烈复杂的情感。大脑里无关紧要的记忆最先被删除削减,余下的填塞进丢掉几乎全部数据流的系统编码里,经过数据与能量的解构重组为更加具现化的存在,成为了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裙装饰。
每当他碰触到与记忆相似的风景,相似的人,相似的故事,就会唤醒尘封的记忆,在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裙摆色彩间,窥见过往世界的九牛一毛。
他贪得无厌,也已心满意足。
“我想起这个故事为什么没有结局了。”克里斯眯着眼睛懒洋洋靠在彼得身上,他做了一场太长的梦,现在还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我以为你早就想好了才对。”彼得怀里抱着克里斯,享受着荒诞冒险之后的平静温存。
他小心翼翼地把缠绕在克里斯身上的荆棘解开,荆棘上尖锐的刺在他手上划开一道道伤口,殷红的血滴在荆棘上与克里斯的血混在一起,克里斯在弥漫的血腥味里低低笑了两声,凑过头去含住彼得伤痕累累的指尖。
血是甜涩滚烫的,明明他口腔的温度应该更高一些才对,克里斯却觉得沾染在他的舌尖的鲜血,要在他口中烙刻下伤痕般带起灼烧的疼痛。
克里斯显出了少有的柔软驯服的模样,笑着仰头给了眼巴巴蹭过来的恋人一个浅浅的吻,他的唇齿间尚些微凉意,让人更加想要做点什么,让他变得温暖起来。
不要像是故事里焚尽了所有光亮的小小妖精,背着黯淡碎裂的翅膀与化为灰烬的心脏,冰凉得叫人恍惚以为手中握紧的是冬日里的漫天飞雪。
彼得舔舔唇加深了这个亲吻,冰冷的唇被年轻人热切亲吻含吮暖得显出淡淡的血色,克里斯放纵自己享受了这殷切的缠绵讨好,低笑着开口时语调里都带着几分含混暧昧的倦意,“我的确想好了,可惜写不出来。”
假使这真的是个故事当然无所谓,克里斯随随便便就能编出七八个有理有据没什么逻辑漏洞的结局来,然而对于在强烈意志下化为真实梦境的童话而言,结局可不只是编得好看就能完成的。
沉睡在冰冷肮脏的湖水之下的黑棋国王,湖泊之上美好梦境里善良天真的小精灵克洛。
他内心隐藏最深的阴暗与渴望。
嗯,过去的。
“我接受不了自己的黑暗。”克里斯唇角的弧度温柔而又嘲讽,“所以也就得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