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自我批评道:“我真不是人……”
一点红挑了挑眉,打断她道:“不必如此。”
李鱼:“……啊?”
一点红淡淡道:“骗就骗了,我不怪你,不必如此说自己。”
他早想通了,一个孤苦无依又手无寸铁的人陷入困境之际,为了获得一点帮助,说些谎话,又有什么可苛责的地方?
他既已决心不在意此事,本不该拿出来呛她,只是刚刚他脱口而出,待到后悔,话已经出口了。
李鱼微怔,看着他平静地面容。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的,面容冷峻、残酷,仿佛绝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心软,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冒犯他的人。
但……他其实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猜的并不对,但他很明白的一点是,李鱼的确为了留住他撒过谎,他也的确明白,她的那些“拿捏”、那些温柔的甜言蜜语之中,顶多只有三分真意。
他很清楚这些,但他却只是淡淡地说:骗就骗了。
李鱼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些恍惚。
李鱼穿越之前,是个从小县城跑到大城市打拼的普通女性,且已经与家里断了联系,断联的原因是……她家里重男轻女,打电话来要她把全部积蓄拿出来,给弟弟买房子,弟弟要娶媳妇。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李鱼注定是个敏锐的人、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也是个注定无法对别人掏心掏肺的人。
可一点红……
他竟是完全不同的,他竟如此淡然地告诉她:“骗就骗了,他仍然愿意为她负险的。”
一种异样的情绪慢慢地从她心里升起,让她既感动、又愧疚。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有些说不出来。
一点红却不想继续这话题了,他站起来来,淡淡道:“我留下银两,若我五日之内还没回来,去找一个叫三尺剑的杀手,叫他护你回你该回的地方。”
三尺剑是他的师弟。
其实,他们这个组织的杀手之间,都没有什么师兄弟的感情,但这三尺剑的为人最是古板,又非常恪守拿钱办事的守则,只要钱给的够,李鱼应该能请得动他。
一点红没有相熟的朋友,并没办法把她托付给谁照料,如此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站了片刻,又道:“鱼肠剑你拿好了,若有人对你不轨,心狠些,杀了他。”
说着,他就转身要走,却被李鱼又拉住了衣服角。
一点红站定,没有回头,只是无奈道:“带你进去太危险。”
李鱼叹气道:“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就敢进那翠羽山庄么?”
一点红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有什么?”
李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我想从你这里要一样东西,你肯不肯给我?”
一点红转头看她,道:“你要什么?”
李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上,就传来了一种温暖、甜蜜的味道,像是用蜂蜜制成的蛋糕、甜蜜且轻盈。
但……仍有一些浑浊的味道,他前几天被青魔手所伤,虽然用她的血清除了毒素,但体内却仍有些余毒未清,而且他的身体也还有些虚弱。
她踌躇了片刻,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那的确是你可以给得起的东西。”
一点红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道:“我给的起,一定给你,但你若是想叫我带你一起上山,不可能。”
李鱼改变策略,道:“我不叫你带我上山,可从这里到翠羽山庄,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你为什么不继续带上我走一走呢?我在山脚下等你,好不好?”
一点红皱了皱眉,道:“再往进走,就是翠羽山庄的势力范围了,有人会盯着。”
李鱼一笑,道:“我也可以带人皮面具,你说是不是?”
一点红道:“那玩意儿你带不惯。”
李鱼道:“你放心,我带的惯的。”
一点红的心,也有些动摇。
虽说是翠羽山庄的势力范围,但这翠羽山庄的守备力量,其实大部分都放在了翠羽山上。
近些年来,崔万罗发了疯一样的怕死,丹药、参药不知道买了多少,银子像流水一样的花,对其周边的控制也大不如以前,真能注意到他们么?倒是也不一定。
而且……
而且,他的确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样远的地方好几天,若是带到山脚下去,找个僻静的宅子先藏起来……也未尝不可。
李鱼又趁热打铁地分析道:“你既然要掳崔万罗出来,那我在山底下接应,总比你带着个会反抗的大活人跑上好几日要隐蔽。”
她顿了顿,又诚恳地道:“你如此为我好,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但不给你添乱总是做得到的。”
她当然知道一点红心中对她是有怜惜之意的……不,应该说是有偏爱的。
若换了别人,在这时候,说不定会拿自身安危去威胁他就范,就像绝食逼迫亲人服软的大小姐一般,不过,李鱼没有会服软的亲人,也就从没养成过恃宠而骄的习惯,她的骄都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骄,从不叫人觉得不舒服。
所以,她会选择这样诚恳的分析利弊的形式来说服一点红。
一点红沉默了半晌,才道:“明日你再换身衣裳,面具中途不可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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