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张三摇摇头,苦兮兮地说道:“我以为两门内功一起练,就能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现在恰好相反,夏天更热,冬天更冷。”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只觉得她原本的设想好有道理,不愧是张三,总是能想出他猜不到的理由。
不过她看上去真的很热。一身薄薄的白色里衣,此刻已浸透了汗水,她的长发已粘在脖颈上,就连头顶都在缓缓冒白汽。
只看这么两眼而已,他好像也跟着热了起来,随即悄无声息地皱了皱眉。
这一个周天运行至结束,张三猛咳一声,用手帕掩着吐出一滩血来。她不吭气,伸手去端床头的水杯,还是楚留香手更快,帮了她这个小忙。
泡澡和推血过宫的双重折磨,已经让这个倒霉姑娘奄奄一息。就算如此,她倒下的方向依旧不是他怀里。往左倒去,脑袋放在被子上,张三忽然流出泪来。
楚留香虽然也开玩笑说她是爱哭鬼,但他很清楚,决不能因为流泪而判断一个人内心是否坚强。
“如果特别难受,多休息一会儿也无妨。”他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料张三艰难却坚定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停下来,还会有勇气尝试第二次么?再来。”
说罢,她用手撑着缓缓坐了起来。
平心而论,就算把楚留香自己和她的处境调换,他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
所以楚留香的目光已经极为不忍,却仍是运起了内力,再一次梳理起经脉来。说来也奇怪,第二轮的巩固,比上一次更加难以推进。
他判断张三应该是痛得更厉害了,因为她的话变得比先前还要多。
“我猜你一定在想水母阴姬为什么要派柳无眉来杀你,她自己动手岂不是更快。”张三的神志还很清醒,她还能在瞎说的过程中报出一些有用信息,“劝你别瞎想,究极宅女咋可能为了杀你就出门?”
也幸亏是张三现在有气无力,不然很容易就能听出来她字里行间隐藏的“你不配”。
楚留香忽略掉她嘲讽的语气,趁着她还愿意说,便接着问道:“天下的聪明人就剩你一个了,你快说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马屁拍得如此直白,张三也不挑剔。他怎么夸,她也将了个烂就。
“天一神水丢失,她总要抓个人背锅。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最多再过两天,无花偷盗天一神水的消息就会人尽皆知。”张三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可怜的水母阴姬足不出户,大概还不知道最近出了个《江湖月报》。”
同样可怜的、没来得及听说这个新玩意的楚留香挑了挑眉,稍微有点好奇地问道:“你说的宅女又是什么?”
“连宅女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看你就是冲浪冲少了……”张三嗤笑一声,好心地解释道,“宅女就是那种,除非天塌下来了,才会考虑出门的女人。”
按她的说法,水母阴姬的确是天下第一的宅女。这位宗师级的高手,至少已十年没有迈出过神水宫的大门。
“我住在海上,经常冲浪的。”楚留香淡然的话语,在张三面前显得很是倔强。
张三并不想再解释一遍什么叫做冲浪,只是疑惑地说道:“上次借着月光看,你背上的皮肤白得发光,一点也不像是常年户外运动的人。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楚留香很难和她解释自己是不晒太阳就会快速变白的体质,却顺着她的话说道:“或许你跟我去船上住几天就会明白我没有骗人。海上不仅日光充足,更是贮藏了不少好酒,甜儿还会做各地的美食……”
他的眼前似乎已浮现出往昔的影子,思绪也已沉浸在描述出的美好场景中。
张三沉默了好久,终于有些遗憾地说道:“有机会我一定去,可惜我的工作总是很忙,好像永远也没有能休息的时候。”
她的眼神黯了黯,也许是疼痛使她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了,她破天荒说起了自己的境况。
“我其实,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姊妹。”张三说着不确信地顿了顿,“即使有姊妹吧,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消息。”
她哪里能想到,仅凭只字片语,楚留香就已脑补出了一出惨剧。
家破人亡,无父无母,手足失散什么的……
“那你能平安长大,也很不容易了。”他说话时都不自觉带上了怜惜。
张三却愣了愣,立刻纠正道:“你怕是想多了。我们那里的社会化抚养机制健全,都是在统一的地方接受合适的教育,就是人与人之间感情比较淡薄就是了。”
她所在的世界,所有新生人口的诞生和教育都归专门的部门管理。就连长到一定的年龄后,是该去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都由天赋决定,最大程度杜绝资源错配。这样大部分人都是满意的,当然也会有误伤,让人从事了不喜欢的行业。
不过为了集体的稳定,这一点牺牲可以忽略不计。
张三描述的世界和楚留香生活的世界相差太远,他根本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孤独。
“听你的意思,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楚留香问道。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张三便照实说道:“我应该会出海去一个海外孤岛。但还没想好是自己开船,还是搭别人的顺风船去。”
楚留香接着问道:“这和你一直在追查的事有关,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