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的目光变得迷茫,她似乎看不清前路了。
萧明晟揣着回归后正“欢呼雀跃”的和氏璧,震惊了师妃暄的事实也打击了净念禅宗的一众和尚们。萧明晟抄着手,瞟了一眼净念禅宗大大小小的和尚们,说起来,百年前为何会有灭佛之事来着?
净念禅宗和慈航静斋,似乎有些太过……咦?
萧明晟的目光一怔,直直地看向自净念禅宗西侧佛塔走出的年轻僧人,心头猛地一跳,熟悉而雀跃的节奏几乎让萧明晟以为自己的龙心出了什么毛病。
那是一个眉眼异常姝丽的青年,身上穿着的是简朴的白色僧衣,气质沉静而超然。他的左手腕上缠着三匝碧玉佛珠,那佛珠明显不是凡品,透着一股让萧明晟有些厌恶的气息。
萧明晟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语气不自觉客气了几分,道:“这位也是贵寺的高僧?”
了空禅主单手竖起,口诵佛号,道:“这位是在敝寺挂单的云水和尚,法海禅师。”
法海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萧明晟身上的龙袍让他迟疑了一下,举步走来。
在听闻隋帝踏平高句丽,此番种种与记忆中的史书所载截然不同的时候,他心中有感,便借了净念禅宗的地方,到静室佛塔中闭关。
那静室佛塔专门用作净念禅宗弟子闭关所用,建造材料与一般木石不同,能够完美隔绝声音与气机,法海这才错过了萧明晟带人上门的事情。只不过,萧明晟准备离开的时候,法海正好出关,见了个正着。
法海走到萧明晟的面前,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小僧法海,见过陛下。”
萧明晟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和氏璧,道:“原来是法海禅师,朕瞧着禅师面善,倒似曾见过一般。”
法海怔了怔,不曾想萧明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他恭声道:“陛下说笑了。”
萧明晟轻哼了一声,他并没有说笑,他是真看这个法海禅师面善,并有意从他身上弄个明白,他为何独独觉得他与众不同。
于是,萧明晟直接道:“朕……素来对佛法有些兴趣,这位法海禅师,不如随朕回宫,为朕讲讲佛经吧。”
萧明晟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隋帝一直以来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对佛法感兴趣的。但了空禅主却是眼睛一亮,若是能够以佛法化解隋帝身上暴戾之气,他们便不必担心隋帝横征暴敛,行事暴虐了。
以身饲魔,无外如此。
了空禅主想到的东西,法海自然也想到了。再者,他是修行之人,感知方法与习武之人不同,他能够隐隐感应到眼前帝王身上的不凡,与一般习武有成的宗师级人物不甚相同。
于是,萧明晟离开的时候,除了一块失而复得的和氏璧以外,还有一个相貌俊俏的白衣和尚。
法海自然而然地走进队伍中,修行之人,自不惧些许路途。但萧明晟却撩起车帘,道:“禅师为何不上车?”萧明晟唇角噙着笑,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归途无趣,朕想听禅师讲故事。”
法海看向萧明晟,见他要听故事,心中倒是稳了几分。
若说这隋帝对佛法多感兴趣,法海是不信的。可若是他想要听一些故事权作消遣,这倒是符合隋帝一贯的作为。
法海没有推辞,上了车辇。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车辇中,双手合十,十分镇定地看着对面侧躺在车辇中,单手撑着脑袋的人间帝王。他略一沉吟,道:“贫僧这个故事与优波离相关。”
“哦?”萧明晟的目光在法海的面容上转了转,道:“优波离是何人?”
“优波离乃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被誉为‘持律第一’……”
皇帝的车辇渐渐远去,师妃暄脸色苍白地走出内院,喃喃道:“他得到了和氏璧……”
“阿弥陀佛。”了空禅主缓缓念诵佛号,面上不悲不喜。
隋帝得到和氏璧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普通百姓还好,他们关注的只有今年好不好过,至于当今皇帝是否受命于天,他们其实并不那么在意。
会在意的都是能够触及到权力的世家望族。
但不管那些人都是一个怎样的心情,那块传说中的和氏璧已经上了萧明晟的龙案,真正在皇帝公务方面派上了用场。
不少知情人都觉得,这块和氏璧是净念禅宗献上的。
原因无他,因为在隋帝从净念禅院取回和氏璧后,他并没有问责净念禅院的私藏之过,反而还请了一位禅师与他一同回宫,特意在皇宫中辟了一个靠近寝宫的禅院,日日召见那位禅师为他讲佛理。
不管这个兴趣是故意做给天下人看的,还是隋帝真的对佛法有了兴趣,但佛家弟子确确实实接触了皇帝,日日的讲经中能够潜移默化皇帝了。
佛教,似乎到了兴盛之时。
只是,这些有此想法的人恐怕想不到,若非见到了让他感兴趣的法海,萧明晟在拿回和氏璧的时候,本想下令给净念禅宗扣上一个罪名,让这群和尚跟慈航静斋的尼姑们一起驱逐的。
佛法兴盛,于国家稳定有益。但过犹不及,太过兴盛,这佛法就能够吸附在国家法制上的毒瘤,于长治久安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