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虽然她年纪已不小了,却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也不知万马堂里有多少马师,背地里在对着她朝思暮想。
我道:“三姨,你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晚?”
沈三娘神情很自然,笑起来那张美丽的脸更具风情:“我不过一日起迟了,你们俩可是日日起迟。”
小虎子吐了吐舌头:“三姨,晚上我还要听你的故事,你都没有讲完。”
沈三娘温柔地笑道:“好。”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陪着小孩子玩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不久就把小虎子交给了沈三娘,自己回去窝在房里。
我找来了我的贴身丫环小京,向她打问沈三娘的事情,小京却道沈三娘比她来万马堂的时间还早,至少也有八、九年了。
她若从一开始进万马堂就打着别的主意,年深日久难为财,难道是为了仇?
我准备明天再找一些年纪大的马师问一下。谁知就在这天晚上,又出事了。
我正在梦中漆黑的荒原上挣扎着,忽然听到了马悲恸的嘶鸣声,那是它们临死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我披衣起身,打开房门,推开走廊的窗户,正看到几道人影朝着西边马场而去,其中之一却正是叶开,他在我视线里停了一下,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跟过来。
他前方的人是公孙断,见他也在,我慢慢地退回去,关上了窗户。
第二天早晨,我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马堂西边马场里的种马,一夜之间被人砍断了马脖子,一只都没剩下。
数百匹马,鲜红的血,还有人在夜里唱着——[天惶惶,地惶惶,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天惶惶,地惶惶,泪如血,人断肠,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小京给我梳头发时吓得瑟瑟发抖,昨晚那么多高手,竟也没抓住杀马的凶手,非但如此,连凶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万马堂现在岂止是风雨欲来,简直是风雨飘摇了。
我道:“爹在哪里?”
丫环道:“三老板似乎在厅里和公孙场主议事。”
我将眉笔放下:“动作快些,我要去见爹。”
面对这种情况,我再不做些什么就是傻子。
万马堂还在,我就是没人敢欺负的大小姐。万马堂没了,我就是任人鱼肉的小可怜。
就算我想躲开这里的一切,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藏起来,但我是万马堂大小姐,天生就被绑在这里,想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
我仍旧一身红衣走出小楼,走向最高大的那处建筑。那里的会客厅长有百余步,桌子上甚至可以跑马。马空群总是坐在主位上,他虽不发一言,安静享受着作为主人的满足感。
我走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虬髯大汉。
他腰上挂着银刀,一身酒气,两眼发红。我忙道:“公孙叔叔。”
他就是公孙断,马空群最信任的身边人。
公孙断如他的外貌一般性如烈火,瞪着我道:“你来做什么,回你房间去!”
也跟马空群一样,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因此马芳铃怕她爹,同样也怕公孙断。
我自然不能转变得太快的,怯怯地低着头道:“小虎子病了,我来请爹爹过去看看。”
这下他总不能拦着我了,他看了我一眼,道了一声:“去吧”,就大步离去。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走进大厅里,看到马空群的表情越发确信。他就坐在那张桌子的尽头,头发已白了,手指也残缺,稀薄的晨光透进去,照在他身上却像是余暮。
马空群像是在发呆,看到我,脸上露出些许慈爱来:“铃儿,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原来的马芳铃似乎不会坐得离他这么近的,马空群像是稍稍惊讶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道:“爹记不清了,你今年已有多少岁了?”
我答道:“十八岁了。”
马空群笑道:“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他苍老而肃然的声音带着些许柔和道:“爹以前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对你也许也太过严厉,你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告诉爹,爹会为你做主。”
我充满感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眼睛摇了摇头:“我不嫁人。”
马空群愕然道:“为什么?”
我咬唇道:“爹,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多少也能为万马堂出一份力的。”
马空群的神色忽然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告诉过你,不该你管的,就不要问。”
我已准备掩袖假哭了,伤心道:“我在万马堂长大,再这样下去,这里要发生什么,我难道猜不出来吗?”
马空群怔住了,讶异地看着我。
他也许从没想到他这天真烂漫的女儿会注意到这里的暗潮汹涌。
我表决心道:“爹,家族危机就在眼前,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女儿虽武功不济,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那五个人里是谁做下那样的事,女儿可以帮您去查。”
马空群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道:“不,不是他们,却也是他们。”
第43章飞刀他徒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