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潇洒写意,上书几个大字:木下宅。
几个字,从洒脱的字体上便能窥见其昔日的辉煌荣光。
这地方,好像来过,又好像不是真的来过。但是,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白辞甚至可以想象,跨入门槛以后,进入庭院,便会有一棵花树。
你真没来过?村上非墨瞧着白辞的脸色,突然发问。
白辞微怔,然后说:小时候可能来过,有点印象。
怎么不说梦里来过。村上非墨嘲笑道。
抿了抿嘴唇,白辞拾级而上,目光落在两道门上。两道门,锈迹斑斑,但没有锁。他往前推了推,发现从里面反锁了。
白辞拍了拍门,两道门被打得啪啪响,始终没人开门。
从里面反锁了?村上非墨道,里面应该有人。要不要朝里喊喊?
没等白辞阻止,他就退后几步,双手拢成喇叭大喊道:有人吗,开门!木下少爷回来了!
连续喊了几嗓子,没见里面有动静,白辞开口要他放弃然后自己越墙进去,然后听见里面有细微摩擦的声音,像是脚步声。
越来越近。
然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在门后:来了来了,说是我们家小少爷回来了,但是他一出生就被送走了哎哟真出现我都认不出了吧
这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伴随着门锁解开的声音,两道门被打开一扇。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扶着门,略带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两个年轻人。然后,她眼中一亮,小心迈出腿,摸着墙壁一点点下了台阶,小碎步向前,朝着一位青年伸出颤抖的受,拼命摩挲着青年的脸,道:啊你一定是小少爷了。
村上非墨尴尬地别脸躲着老奶奶的手,道:别闹了,我不是。
他眼睛望向白辞,求救道:白辞你倒是说话啊。
白辞置若罔闻,着魔似地往前,迈进了门。他脚步急促,往院落走去,站在流水之上的小桥,脸不停地张望。
然后,他看到了一树开花的花树。
绵白如雪,花瓣落下时,像一场凋零的雪。天地间,再也找不出比它更绚烂更洁白的繁花了。
这是他熟悉的,开在梦里的花树。
梦境他都忘记了,但是他最终会来到这棵树下,与什么人相逢。
那个人他也忘记了,但白辞记得,这棵永不开败的白色花树。
他忘记了许多,却始终记得自己出生的地方,始终有这棵花树。
颤抖,有时候像是溃败。先从眼角眉梢开始,然后是嘴唇,接着是牙齿,最后是整张脸,都在颤抖。小桥之上,白辞低头,看到溪水中的自己,整张脸都在抖,像是极力忍耐着。
村上非墨缓缓到了小桥,盯着溪水中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少年没有理他。
反反复复地呼吸,胸膛剧烈地欺负,白辞把情绪憋了回去。
我去问问那个老奶奶,这个家这个地方的房屋布置情况。
说着,他转身便走。
村上非墨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去,更不想为此而哭泣该说不愧是
后面几个字他没有出声,只是翕动了下嘴唇。然后,自嘲似地笑了笑。
得知他是木下白辞,老奶奶高兴地拿双手捧着他的脸,絮叨起他刚出生的许多事来。
从养父夜蛾正道那里,白辞只知道自己与双胞胎哥哥出生在这个木下老宅。在咒术界,双胞胎出生一个有咒力,一个无咒力的情况,是为不详。
自己便很快被送走,被夜蛾正道收养。
通过眼前的老人,白辞才知道,婴儿的自己不怎么哭,总是睁着眼睛望着人笑。婴儿的自己比哥哥能吃能睡,总是安安静静的。
而琉璃这个名字,是一开始,父母便赋予的。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琉璃?是因为琉璃眼吗?白辞问道。
老人叫樱井花,是木下家的仆人,从年轻时就待在这里,直到老。而前些年所有人离去,她无处可去,便继续留下来。
樱井老人摸了摸他的脸,手上的老茧触摸着脸不算太舒服,但不知为何,白辞觉得很温暖。
那时候白芳小姐你的母亲抱着怀里的你,高兴地说,这孩子眼睛真大,真清澈,像是琉璃珠一样美,就叫他琉璃。
白辞试图想象梦中的那个少女白芳,睁着鹿一样明澈的大眼,高兴地为自己命名。他嘴角翘了一下。
想象中,那是个温馨美丽的画面。
少年弯起眉弯,似笑非笑。他没有办法完全想象。
因为不曾有过记忆。
喂,我找到了张房屋布置图。身后,传来村上非墨的声音。
白辞闭着眼,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朝着村上非墨走过去,然后伸手:给我。
只看了他一眼,村上非墨没废话,直接交到他手里。看着少年的脸色,他相信自己如果再多说一句,下场不会太好。
哪里找到的?展开房屋布置图,白辞发现图画的绘制水彩颜色深沉,纸张保存得很好。他根据图中所示,找到藏书室。
木下百年咒术世家,果然有相关的资料室。
就随便转转,有个类似主屋的房间进去,随便翻了翻,找到的。村上非墨说得很含糊。
埋头看房屋布置图的白辞,抬头看了他一眼,压根没信他的话。
房屋布置图这种东西,一般是博物馆观赏园林之类的旅游观光地方才有。百年世家的老宅有这种房屋布置图,已经很奇怪。这种能掌握宅院全部布置以及秘密的图,理应在家主手中,且藏好了。
但村上非墨随随便便便找到。
哎呀,这不是当年白芳小姐给爱德华的吗?老奶奶慢慢走过来,看到白辞手中的图,小心地捧着边缘。
爱德华?村上非墨发问。
我的父亲。白辞头也不抬。
老人樱井花解释,当年白辞的父亲爱德华来做客,在宅院里迷了路,母亲白芳便绘制了这张布置图送他避免其走丢。
哦了一声,村上非墨才渐渐觉得不对劲。他表情一点点变得奇怪起来,慢慢扭脸看着白辞:你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可以说是不关心身世。但是,又知道自己的父亲叫什么?
嗯查过。白辞道。
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世,白辞没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是一抬头,就发现村上非墨始终盯着自己。
他面露疑惑。
而村上非墨面色古怪道:你到底是想知道身世,还是不想?
怎么?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很不正常吗?白辞反问。
可是你,在这件事上,只有这一点主动,其他都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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