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等人开了匣子,只觉耀眼生花,顿时一愣,原来一共五个匣子,每个匣子里头都装着满满的簪环首饰,或镶珠嵌宝,或鎏金点翠,钗钏珥佩腕镯戒指等一应俱全,工艺十分精巧别致。
湘云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对视一眼,一齐望向黛玉,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黛玉道:“这是二姐姐让我给你们的,姊妹们一人一份。”
宝钗当即摇头道:“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些头面首饰用料做工都是上上等,一匣子算下来至少有一两千两银子,姊妹之间不是没有互相馈赠簪环首饰的,但如此巨大的数目却实在不合常理。
探春惜春与湘云也道:“宝姐姐说的是,我们不能收,林姐姐送回给二姐姐罢。”
黛玉道:“我方才何尝不是这样说,只是二姐姐说她如今出家清修,这些簪环首饰都不能再用,白放着未免可惜,倒不如分送给大家,全了素日的姊妹情分,日后也能做个念想。”
话已至此,众人便不好再推辞,互相对望一眼,只得收下了。
探春与湘云心下都颇为感动,她们素日每个月不过领二两银子的月钱,四季衣裳首饰也都是官中按例所做,又没有额外的贴补,手里都不宽裕,这匣子金珠簪环对她们而言实在是笔不小的进项。
宝钗却心思敏锐,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对,迎春不过是庶出,又没有母亲私下贴补,即便这两年得贾母看重,也不可能攒下这么多梯己。
况且方才那番话颇有些古怪,仿佛是离别前交代什么似的,偏又不好多问,只得暂且按下心中疑惑。
没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凤姐带着平儿等人来至缀锦楼探望,一干丫头手里还捧着托盘并几个掐丝捧盒。
俞青正在院中修剪花草,见凤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便放下手中竹剪迎了上去。
凤姐笑道:“妹妹在打理花草呢?倒是好兴致。”
俞青闻言一笑,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嫂子请进。”
一面说话一面擦干净手让了进屋,亲自洗手泡茶。
凤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四下打量了一眼,不悦道:“服侍的丫头呢?怎么连泡茶的事也要妹妹动手?”
俞青闻言淡淡一笑:“我打发她去潇湘馆送东西了,倒是嫂子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说话间抬眼打量了一下凤姐,算来如今已有四个多月了,显了怀,人也丰腴了许多。
太医把脉都说是个哥儿,凤姐越发小心翼翼,饮食极为谨慎,也不再擦脂抹粉。
虽因怀孕之故脸上略有些黄斑,却丝毫不损丽色,反倒添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凤姐轻轻捶了捶酸疼的腰,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娘娘打发人赏了些点心,可巧今日又得了些新鲜果子,我便捡了几样你素日爱吃的给你送来。”
说罢命丫头们将东西放下,片刻间便摆了满满一桌。
俞青扫了一眼桌上的各色鲜果和精致细点,微微一笑,道:“多谢嫂子记挂,只是我如今正在辟谷,这些吃食也吃不了多少,日后不用给我送来了。”
不过对于凤姐的好意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自从她执意出家修行,王夫人贾政等面上虽不说,心下却难免有些不悦,觉得她害得府里丢了颜面。
贾府里的下人是的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状便开始懈怠起来,以往不论是打水送饭都是极利落的,如今却推三阻四起来,好几次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也只贾母凤姐与黛玉宝玉等人还惦记着她,时不时打发人送些东西来。
凤姐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修行归修行,哪有不吃东西的,你可别学先前东府那位大老爷,为了求仙得道,整日家只吃些什么仙丹,把好好的人给折腾坏了。”
俞青知道她说的是贾敬,微微一笑,也没有跟她多做解释两者之间的区别。
凤姐见状以为她听进去了,便笑道:“还有一事要告诉妹妹,明儿就是中秋佳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预备在嘉荫堂设宴赏月。
妹妹虽出了家,到底还是这府里的人,老太太发了话,妹妹到时候可不能缺席。”
俞青闻言一顿,摇了摇头道:“我既已出家,那等场合就不适宜去了,也免得坏了大家的好兴致,嫂子替我回了老太太罢。”
凤姐心中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意外,叹了口气,“罢了,我也猜着你不会去,到时候我打发人给你送些应节的东西过来。”
说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量了一番屋内,见雪洞一般,除了一套白瓷茶具外,一色顽器摆设全无。
又见她身上只穿着件白色薄绸绫袄,莲青色比肩褂,裁剪极为简单,料子上也没有绣任何花纹,一头墨发只用碧玉簪挽着个髻,一应金玉首饰全无,府里随便一个三等丫头都要穿的比她华丽。
不禁摇头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出家清修,连个斟茶倒水的丫头都不肯要,吃穿用度竟比那寒薄人家的小姐都不如,这日子又有什么趣儿?”
堂堂公府千金,却连端茶倒水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平儿见了都觉有些心酸,红着眼圈道:“姑娘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