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拍拍我的大衣上的灰,如果可以,我觉得他还想把我拎起来抖两下,再喷点酒精杀杀毒。
我控诉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织田作才若无其事般地收回手,淡定道:走吧,回去吃荞麦面。
我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说出一句话:那我要三只炸虾,不要咖喱!
淦!毫无家主的威严!
晚餐,守岁,等待新年敲响的第一声,以及紧接着而来的一百零七声,就像一层又一层嵌套着荡漾开的波纹,远远地传到天际。
面额超大的红包随意地放在桌面上,我抱着枕头在垫了被子的地上睡得东扭西歪,浑然不觉时光流逝,日出东方,一道霞光刺破云层,落在了树梢上。
正月,被乱步拍着脸弄醒,迷迷瞪瞪地换上衣服,出门准备参拜神社。
神社外人山人海,在五颜六色的头发里,齐木的小粉毛和棒棒糖鹤立鸡群。
我和乱步他们说一声之后,就振奋地一路小跑过去。
齐木,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好巧啊!我噔噔噔地跑到齐木面前,只觉得许久不见的小伙伴眉清目秀,分外亲切。
齐木看到我后,明明表情和织田作一样没什么波动,但是气息都柔和了,他答话道:千叶,好巧。
嗯所以我身边面瘫的人,总感觉有一点点多,但很神奇的是,面瘫之外的属性竟然完全不一样。
织田作是天然呆的治愈系面瘫;福泽先生是正直的威严型面瘫;齐木就是面无表情的吐槽役面瘫。
好可爱的孩子啊!你也是小雄的同学吗?我是小雄的妈妈哦~短头发,看起来超级年轻,而且笑容也超级治愈的齐木妈妈双手合十,从齐木背后钻出来,背景仿佛在发光!
我是楠雄的爸爸哦!齐木爸爸同样笑容满满地出现,看起来也是个友善亲切的大人呀!
是的!我是齐木的隔壁班同学,叫做千叶凉。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受齐木的照顾了!
我们才是!很感谢千叶君和小雄交朋友哦~齐木妈妈摆摆手,一幅非常感动的样子,去年也看到了好多小雄的朋友,没想到今年又多了新同学,我好开心~
所以以后齐木君的同学一定会越来越多的。我信心满满地对着齐木妈妈说,稍一偏头就看到齐木仿佛绝望到苍白的样子。
我先带千叶去参拜了。他抬手将我拽走,迅速离开周身飘小花的妈妈,路上语速飞快,态度坚定地低声说,不,我已经完全不想再看到更多奇怪的家伙了!所以把你刚才说的祝福赶紧忘掉。
我似懂非懂地哦哦敷衍两声,也没明白齐木如临大敌的原因。有朋友这不是挺好的嘛~
投下五元硬币,摇铃,鞠躬两次,拍手两下,许愿,最后再次鞠躬。
希望我的亲友平安顺遂。
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等我睁开眼,楠雄也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步骤。
你许了什么愿望吗?我问道。
嗯,和去年一样,希望有一个安静的正月。像现在这样就很好。那千叶你什么时候回校?
啊总觉得小伙伴经历了好多的样子。
大概还要再晚一点。等我解决掉一些麻烦之后。
是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齐木的表情是认真的,就像无论什么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一样。
然后我拒绝了。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总不能一直要别人帮忙呀。而且从他的愿望里也可以看出,齐木很喜欢平静的日常生活吧,非日常还是留给我自己好了。
不用不用!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我可以搞定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拜托神明大人楠雄的啦~
咦?开个玩笑而已,齐木你怎么忽然僵住了?
回去和齐木妈妈他们聚集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来找我的乱步与织田已经和对方聊上了。
织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下笔飞快,齐木妈妈则是在旁边不断传授料理的一些小秘诀。乱步咬着棒棒糖,虽然扭着头貌似完全不感兴趣,但了解他的我,一眼看穿那刷屏般划过的想吃!
乱步,织田作,你们怎么过来了?参拜过了吗?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们旁边。
这种事情,我当然是早就做完了啊!乱步胡乱地点头,含着糖,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满心不情不愿地对我说,鸟居那里有个家伙在等你。虽然你见不到就最好了!
那我过去看一眼吧。你们不用跟来哦~这种表述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能被乱步这么纠结对待,看来对方不太讨喜,但是放着不管又不行。
我往鸟居走去,出乎意料的人安静地伫立在柱子旁,低头看着手机,既像是在等人,又像是随时准备转身离开。
对方的头发湿答答的,在冷风中凝结成小小的冰晶,脸颊冷得通红,绷带哪怕湿透了也没有摘下。从衬衫到外衣,全都又湿又冷。少年身材拔高了许多,但体重还没有跟上,看起来就像一根细细高高的小树苗,随时能被霜雪压趴下。
他似乎正打算走,因为我正好盯着他看,所以对方抬眼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惊讶和愕然我一点都没有错过。
什么呀!这种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抱希望的等待!随随便便的来,自顾自地失望,又自说自话地离开,简直让人想揍他一拳。比乱步还要不会照顾自己。
乱步顶多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太宰是不懂照顾自己的心灵。
太宰?!你傻了吗,穿这么冷来神社吹风,你是也想住进医院里吗?我抱怨一句,二话不说走上前就把围巾摘下挂在他的脖子上,又将掌心贴他脸上,被绷带冰冷的触感惊了一瞬。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这么等怎么可能等得到人?
太宰安安分分地没动,只是像以前一样漫不经心地笑笑,轻笑着:只是路过而已啦~
我闻着鼻尖的海腥味,又感受着手底下的皮肤反常的热度,谁会相信随便走走能从海边走到神社啊!
我和大海有一个约会。在医院里太宰说的那番话在脑海中浮起,这家伙竟然说到做到,真的跑去跳海了!
我无视他的话,顺着太宰走只会被带到沟里,皱眉凝视着他开始虚晃的眼睛,感觉对方已经快要倒下了:所以要进去参拜吗?参拜完就赶紧去医院,你现在在发热。
神明不会喜欢我的啦~去不去都无所谓吧。太宰将头的重量压在我的手上,连最软的脸颊上也没有什么肉。现在他已经有些糊涂了,也因此我才能听到一点半真半假的真心话。
反正千叶朋友很多,哪怕少我一个也没有关系
我沉默良久,并不是很惊讶太宰长期存在的悲观态度,这一点我在刚见面时就已经看出来了。
我也没有妄想过和动画主人公一样,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对方。
只是在这一刻,太宰过于像一只濒死的鸟了,灼热又急促的呼吸就如同生命燃烧的余烬。
以至于一句话不经大脑地跑出了嘴边,冷漠与中二交杂:既然神明不喜欢你,那么要试着向我祈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