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无法忘记那一天的场景。父亲因为同伴的指责情绪很不稳定,他便比往常更早地回到家,却看到父亲倒在血泊里,而零浑身是血地坐在旁边。“爸!爸!”他晃动着白牙的尸体,又抱住零:“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满头满身是血的男孩一言不发,脸上冻结着惊恐的表情——不是那种看到父亲自杀的恐惧,而是包含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之后白牙被判断为受不了压力自杀。同时零也性格大变,与他一起提前从忍者学校毕业,被冠上“天才”名号的弟弟从此便停留在下忍的程度上,没有再进一步。他变得很散漫,不仅如此,似乎以让所有人讨厌为乐,成为了不可救药的不良少年。卡卡西以为他是为父亲的事自责,所以想要帮助他,然而零却说:“我自己想要这样的,现在终于没有人管束我了。”
第七班第二次遇见零,是在他们经常用来集合的桥上。银发的男人靠在桥栏上,慢慢地抽着一根烟,那副吊儿郎当、颓废的样子,倒和卡卡西挺像的。他蓝色的眼睛轻轻地瞟了过来,冲他们笑了笑便要走。“喂,你要去哪里?”卡卡西的身影“唰”的出现,叫住了零。零抓抓头发:“谁叫你迟到的?明明是你叫我出来的。”
卡卡西走上前,夺走了他的香烟,伸手在桥栏上按灭了。这个姿势使得他离零很近,几乎要逼迫到他眼前了。“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零满脸受不了。卡卡西开始说正事:“从现在开始,零加入七班。”几个小的还没反应,零便叫起来:“为什么?我才不要!”“三代大人的命令已经下来,你还想吊儿郎当的四处闲逛到什么时候?只有中忍及以上才能单独行动。”
鸣人咋咋呼呼地大叫:“他还是下忍吗?”零满脸不乐意。虽然他是个下忍,但这些年逍遥惯了,才不要跟着上忍去出无聊的D级任务。而且带队上忍是卡卡西的话,他未来的人生就暗无天日了。这个自以为是负责哥哥的家伙,明明一副无精打采的大叔样,偏生管他管得死紧。
卡卡西不放心零,于是向三代请求,让零加入第七班,由自己带着。这小子从小就让他不省心,这几年更是打着游历的旗号不见踪影,鬼知道有学了什么坏习惯回来,必须放在身边才安心。然而这个算盘没能打响,在卡卡西宣布这一决定后,刚刚回村的零立刻又不知所踪了,气得卡卡西差点杀出村把他揪回来。
零再一次出现在木叶时,一切都大变样了。经过了大量流血的战争,世界变成了新的样子。在大家的脸都被这前所未有的互相理解的和平熏出喜气洋洋的笑容时,他显得格格不入。已经变成英雄的鸣人在看到站在桥上缓慢地抽烟的银发男人时,年久的记忆跳了出来。对这个卡卡西老师的弟弟,他的印象只有两个词——吊儿郎当、声色犬马。
总的算来,不过短暂地见过两次罢了,在零不辞而别之后,鸣人便将他扔到大脑的深深深处了。现在恍然想来,并没有在四战中见到零。第四次忍者大战虽然声势浩大、血流成河,却是限制在忍者间的,选择的战场也是广阔无人的区域,平民的损伤倒没那么多,或许零在战时是在平民的城镇。即使是单纯的鸣人,也不免生出了点不满,但这种不满在零扭过头来的时候,飞走了。
零的脸很白,他以前也很白,旗木家似乎遗传白皮肤,卡卡西也很白。但是此刻他有点过分了。鸣人不免担忧起来:“喂,你没事吧?”同时忍不住脑洞大开:这家伙和卡卡西老师是双胞胎,也就是说脸是一样的吧?他们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甚至去偷看忍者登记资料来看卡卡西老师的脸啊!他们早就看到了啊!不不不,零的眼睛和卡卡西老师是不一样的,所以脸也有可能不一样。
零看着突然开始神游,表情瞬息变化的鸣人,歪了歪头: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有趣。鸣人胡思乱想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偏了,赶紧回过神来,要带零去医院。“小鬼,别多管闲事。”他把烟叼在嘴里,慢慢地走下桥,顺手在鸣人头上按了一下:“顺便说一下,你把头发剪短了真难看。”
鸣人看着他离开,心里忽然一跳。有所长进的大脑发现了更多的事情,作为最深刻印象的吊儿郎当的表情,没有出现在零的脸上。他马上跑去火影办公室,一脚踹开了门。坐在桌子后面的卡卡西抬起死鱼眼,用无奈的口气抱怨:“鸣人,拜托好好敲门呀。”鸣人摸着后脑勺道歉:“对不起……啊!那个,我遇到零了!”
卡卡西愣住了,慵懒的表情从他脸上褪下来。即使是神经大条的鸣人也发现,缺点一大堆实则很温柔的卡卡西对自己的弟弟却是严厉不近人情的。“真是的……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他站起身,把印着“火”字的斗笠戴在头上:“他现在在哪里?”鸣人感知了一下零的查克拉:“在歌舞伎街。”歌舞伎街是酒馆、游戏机店群聚的街道,听到这个答案,卡卡西的脸色果然更加不好了。“嘛。”他用轻飘飘的口气说:“打断他一条腿好了。”
☆、森罗
卡卡西最终没能打断零的腿,因为他压根没找到人。咱年轻的七代目火影大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在下班后和朋友一起在居酒屋喝酒,问了一圈,结果没一个人见到过零。“这小子是隐形的吗?从小就善于逃跑!有本事用在潜行暗杀上啊!”卡卡西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把酒杯磕在桌上。
扎着头巾的特别上忍面上懒洋洋的,口气却很严肃:“你还要惯他到什么时候?”“玄间。”卡卡西无奈地唤了声。他也知道放任零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但是他撒手不管,那个长不大的不良弟弟该怎么办啊?玄间喝了口酒:“难道你要养他一辈子吗?”玄间这么一说,让卡卡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从来没有给过零一块钱,那么这家伙是怎么活得那么潇洒的?
在场的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同伴,自小认得旗木兄弟。小时候,零总是跟着卡卡西跑来跑去。不同于喜欢装酷的卡卡西,他一脸软萌样,特别崇拜哥哥,在父亲长期不在的情况下,将追逐的对象定为年长的卡卡西。现在也只有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们才能想起,曾经的零也是绝才惊艳的。
卡卡西叹了口气。在他的记忆里,那个摔倒了就哭哭啼啼等他来拉的小屁孩还是那般鲜活。真是没办法,他不管谁管?到底是弟弟呀!他打包了些下酒菜,以防跟夜猫一样钻进家里的佳话肚子饿。结果在家门口发现了靠着门坐在地上睡着了的零。这小子垂着头熟睡的样子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就像回家后发现进不了门的小猫。
木叶重建之后,虽然房子还是原来的格局,但门啊锁啊都是换过了的,零手里的那把钥匙失去了用处。卡卡西出门之前,会将窗户都锁上,无奈之下,零只能在外面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卡卡西用脚尖轻轻踢了他几下:“喂,进去了。”他听鸣人说,零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但现在看来却是很正常。这让卡卡西安心了些。零揉着眼睛爬起来,没骨头似的挪进去。零就着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冷饭,吃了下酒菜。“诶,你和玄间去喝酒了呀。”他戳着煮南瓜。他很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但是玄间很喜欢吃。“还有红。”他夹了个芥末八爪鱼吃。
“用微波炉转一分钟都懒吗?”卡卡西劈手夺过饭,看着用筷子戳芥末八爪鱼的零,发觉这吊儿郎当的小子居然将所有人的喜欢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这些年都没有待在村子里。他热了饭,又去壁柜里取出被子。
卡卡西完全没料到零会突然回来,所以被子什么的都透着一股灰尘味。零超级嫌弃地皱鼻子:“没晒过我才不要用!”卡卡西的脑门上跳出几个十字来:果然宠坏的小孩就应该狠狠教训!他刚接手第七班的时候都没怎么当保姆的。其他人都认为他是因为解开心结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温柔的样子的,但卡卡西自己却认为他是照顾零耗费了太多心血,活生生磨成老妈子的!
“有的用就好了!那么多废话!”被子砸在了零的脸上。“但是啊……盖这种被子怎么睡得着?”“好吧……真是麻烦,今晚和我一起睡吧。”卡卡西抓抓头发,睁着死鱼眼。零看起来很高兴,但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锤子重击一般,表情一变,随即改口:“不,我还是自己睡吧。”
在卡卡西的眼里,已经三十岁的零仍然是个小孩子。这个孩子没有责任心、喜欢撒娇和玩耍,和以前一样喜欢粘着他。小时候,卡卡西早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矮萝卜一个却把自己当大人。零却总是抱着枕头跑到他卧室门口,用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要和他一起睡。每次卡卡西都会很不耐烦地拒绝。“但是……但是爸爸不在,哥不和我睡,我就一个人了。”卡卡西最受不了他那副要哭了的样子了。
任性的、软弱的弟弟。卡卡西那时一直抱怨:这家伙以后怎么上战场呀?难道要我一直跟着吗?这种担忧没有实现,因为零没有真的上战场,毕业时成绩最后一名的他只在后方做过后勤任务。一转眼都变那么大了,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零突然改变主意,让卡卡西很意外。在他说些什么之前,零就把他“哆哆哆”推出去了。“喂,你想干什么?”零靠在门上,捂着胸口低声问。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零显得很不高兴,微微提高了嗓音:“混蛋!现在装什么哑巴!森罗!”
一团莹莹的光从他身体里飘出来,化作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别生气呀!肚量狭小可不好,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而已。”森罗坐在床上卷着自己的长发,斜睨着他:“突然装什么可爱弟弟,你该不会把我们的约定忘记了吧?这样松懈下去,会让我赢的哟。”零用冷厉地眼神盯着他,忽的如一阵风般急冲到森罗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别得意忘形了,我的身体我自己还没用够呢,不会给你的。”
森罗诡异地笑了起来:“我会时刻注视着你的,要好好保重啊。”他的身体消散开来,尾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不然我会夺走其他人的,就像夺走你父亲……”“不会让你夺走的。”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映着窗外的路灯光,闪闪发亮!
从出生起,这个东西就居住在他体内,像寄生虫一样吸取他的幸福,虎视眈眈,等待着时机将他一口吞掉!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这卑鄙小人,已经与你斗争了那么多年的我,怎么可能继续让你肆意妄为下去!
零从口袋里掏出没有LOGO的烟盒颠了颠,“切”了一声:“居然没有了。”他刚想翻窗出去,就发现窗户上边安了一条钓鱼线。“岂可修!要不要这样!”溜出去的话肯定会被卡卡西发现的,只能等到明天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零倒在床上,把充满尘土味道的被子裹在身上。
想要睡着,却越是睡不着。体内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翻搅着,就好像有一只野兽在撕扯着血肉内脏。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浸湿了枕头。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