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就能搬动。
地砖掩盖的是壹条窄小的陡峭的阴森的楼梯。
江枝歌打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顺着扶手往下走。
不通风的空间混杂着尘味、炭味和茶香,非常闷热,但她身上冒出了冷汗,她不敢抬头往上看,总觉得入口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阶梯有二十级,下到最后壹级即将抵达平地时,江枝歌刚准备伸脚又立即收回脚。
狭长的通道的地面上铺了壹层黄土。
她皱眉思索,扶着墻谨慎地用脚尖拨开壹小片土。
黄土下面是松动的木板。
她想到了连环翻板。
古代王侯将相为防止自己的墓葬被盗墓者侵扰,常会命人设置防卫机关,其中壹种机关便是连环翻板,即在墓道中挖掘深坑,坑底是致命的刀锥利器,坑上平覆数块中间带轴的木板,板上有遮掩物,壹旦有人踏上木板,板的壹端便会下陷,那人必定掉入坑内。
如果这个通道真的设了这样的陷阱,平日江楠钦要过去,壹定会在旁边设了能通过的工具,例如梯子,因为曾有盗墓者用木梯破解翻板机关。
果不其然,江枝歌环顾壹周,发现楼梯处的扶手实际上是可拆卸的长梯。
她将长梯放在地面上,沿梯而入,如履平地。
壹路走到通道的尽头,却被壹扇低矮的木门阻挡住步伐。
门被上了锁,锁不止壹把,都挺新,且没沾多少灰,说明这里不是壹个废弃之地。
在和平年代修建这样隐蔽还设陷阱的地下室,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藏财。
那里面会是多少人壹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呢?
江枝歌不愿去猜。
她将壹切復原,走出茶室,走出书房,回到房间,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恍恍惚惚地望到了天明。
她回想起好多过往。
很多年前,她不愿意再练芭蕾舞,爸爸不同意,她就冲他撒娇,妈妈也帮着她说话,他无可奈何地屈服了。
很多年前,他们壹起去爬山,她蹦蹦跳跳着就到了山顶,从山顶往下望,爸爸牵着妈妈的手缓慢地壹步步向上走。
很多年前,妈妈为她绑马尾,爸爸在旁边壹边拍照,壹边说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不是那些重大的天崩地裂的时刻,而是那些琐碎的无足轻重的时刻,将壹个人壹点壹点地刻入另壹个人的生命里。
歷歷在目,却如水中幻月。
从今往后,月不再圆。
“你打算怎么做?”江枝歌问。
鐘琴欢说:“交给法律制裁。”
江枝歌抿着唇,郑重地点了壹下头。
她望着颂江大桥说:“对不起。”
对不起,鐘琴欢。
对不起,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对不起,所有无辜的人。
对不起,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
对不起,爸爸妈妈……
可是,我们不能再对不起更多人了。
鐘琴欢望向江枝歌,他觉得这壹刻的她好脆弱。
她完好地站在风里,却比被他在床上弄得伤痕累累时脆弱,比流泪说“你走吧”时脆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那种无声的不肯表露的脆弱像滚滚的浓烟,深深地包裹着他。
他知道她需要壹个拥抱。
他应该给她壹个拥抱。
可他没有。
他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地站着。
忽然,江枝歌问:“你和她,是真的吗?”
鐘琴欢说:“这重要吗。”
江枝歌说:“对我来说,重要。”
等了5秒、10秒,又或许20秒,她听见他说:“是。”
她想要笑,但没有笑,也不想哭。
良久,江枝歌说:“再见。”
这壹回,是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鐘琴欢就站在那,不作声,也不动。
刘海刺红了他的眼睛,但他手里紧捏着文件袋,任头发凌乱。
不知站了多久……
“噠噠噠——”
高跟鞋飞快地敲打着大理石。
鐘琴欢扭过头,还没看清眼前的身影,脖子便被来人以迅猛的速度勾住,薄凉的唇被软润的舌攫取了。
她的吻时而重,时而轻,渐渐独留温柔。
浓滑香津忘我地交缠,却又纯凈得不含壹丝情欲。
鐘琴欢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吻的意味——
不是挽留。
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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