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走廊两侧的精神病人哭号流泪,或者朝着自己流露出狰狞扭曲的笑容,口吐秽言和挑衅,可这并没有让嘉莉感到畏惧,她静静地跟在护工身后,充耳不闻那些噪音。
远处的走廊越来越暗,走在前方的护工就像是地狱的带路人,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她引入深渊。
她属于这里,在她踏入精神病院的一刹那间嘉莉就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像地狱,更适合一个满身罪孽的人容身呢?
而莱克特医生说这里住着他的朋友。
使者的朋友为何会住在地狱之中?嘉莉很好奇,她想知道医生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否认在自己心底盘转升腾的嫉妒,能与使者做朋友该是多么的荣幸,理智告诉嘉莉他应该有朋友,但情感上她又认为没人配得上与她的使者做朋友。这样的矛盾心理在她的脑海中拧成了一个崭新的结,成为了一种莫名的使命感烙在嘉莉心底。
她想见见那个人。
最终护工停在了一个空的病房前,他打开铁栏栅上的锁,嘉莉乖巧地步入病房,试探地抬起眼看向护工。她以为精神病院里的护工会很粗暴,但这个强壮的像是堵墙似的男人没有,在嘉莉触及到他的眼神时,他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丑陋肃穆的五官使得他看起来比不笑时更加可怕:“不必害怕,怀特小姐。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配合,没人会找你的麻烦。或许不就之后你就可以被转移到普通监狱去。”
就像是恶魔手下的小鬼在对你说,低眉顺眼谄媚上位就能获得平安一样。
嘉莉几乎要被自己活灵活现的比喻逗笑了,当然她没傻到真的笑出声来。她知道护工的友善来自于自己的配合,以及她是个姑娘的缘故。或许她能够利用这些条件?
在这样的念头涌上心头时嘉莉被自己吓了一跳,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从来不是个好奇的孩子。母亲不允许她对陌生的事物好奇,面对着学校里毫不客气的嘲讽与谩骂时嘉莉也不敢好奇。她已经习惯了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生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妈妈或者同学,在那样的时光里嘉莉顾不得好奇。
……但是现在不同了,母亲与同学都已经被她杀死,嘉莉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日子里了。
“那个……”护工解开了她的手铐,这是多少天以来嘉莉的双手第一次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嘉莉攥紧胸前的衣襟,小声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魁梧的男人看起来有点惊讶,但是他没有拒绝嘉莉:“你想问什么?”
在开口的前一刻间,一种微妙的预感从嘉莉的脑海中冒出来。她莫名的认为接下来自己的问题将会使得她的命运朝着完全不可逆转的方向偏转,得到护工的首肯后她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待了一会儿后才用近乎于耳语的分贝问道:“这,这里……是……是不是住着汉尼拔·莱克特医生认识的人?”
这是嘉莉第一次道出医生的全名,当那个神圣的单词从自己的舌尖冒出时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毫无道理的恐惧覆盖住她的心灵——连那些病房里的精神病人朝着自己大吼大叫时嘉莉都没有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嘉莉觉得自己有点后悔了,但现在为时已晚。
护工先是想了想,而后他那张严肃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我想你说的是威尔·格雷厄姆。”
威尔·格雷厄姆。
嘉莉在心底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复述了一遍。是个男人,除此之外听不出其他的讯息。于是她顿了顿,再一次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后护工的脸色让嘉莉瑟缩地退后了几步,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害怕:他的工作是照料好自己,护工不论再如何生气脸色再这么难看也不会像学校里的同学一样伤害自己。所以她又止住步伐,攥着布料的手愈发的紧,直到护工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没看新闻吗,怀特小姐?”嘉莉在护工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戒备,“他以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五个人,其中有四个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
她的使者有一个连环杀人犯朋友,而且他还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嘉莉试图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他会和自己一样是戴罪之身吗?很有可能,那么医生是因为无法为他赎罪才会对着自己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吗?嘉莉还记得那天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在提及这件事时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对着嘉莉说起自己的个人生活,也是第一次展现出那种……有些无力的表情。
是什么样的人让使者觉得无能为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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