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今这般所作所为——
“这真是……”我皱起了眉头,抿了抿唇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半晌也只能想到一句:“太残忍了。”
不仅残忍,其做法还极其恶劣,就像是在炫耀或是向官府示威一般——但从这点便可以看出,对方是极尽卑劣之法的恶徒。
而父亲曾对我说过,真正的盗贼们,应当是遵守着盗贼三则“不杀不犯不抢穷人”,即不杀人、不侵犯妇女、不抢过多财物的,有着坚定原则的人。
或许是因为看到我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父亲立马意识到自己在我面前说得太多了,“这些话本来不应该让你听到的……”他迟疑了一下,叹息道:“不过清直那孩子现在的样子,或许真的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吧。”
我能体会到父亲的心情,也本该对父亲的话表示认同,但是回想起那时候,那个孩子坐在檐廊上看着月亮的样子……或许,有哪里不对。
那样的表情安静而又平和——他并不恐惧发生了那般惨剧的黑夜,甚至可以说是,只有黑暗的地方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果然很奇怪啊。
然而看着父亲忧虑的模样,我把心中的疑点压了下去,毕竟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
因为听说长谷川大人抓住的一个或许与血头丹兵卫有关联的盗贼终于愿意开口了,父亲也顾不上和我的交谈,急匆匆地换了衣服出门。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檐廊上时,看着清直紧闭的房门略微停留了一会儿。
我去敲了门。
这时候已是下午,阳光斜斜地洒落下来,正好落在檐廊和障门上。我从未见过清直站在阳光下的模样,也大抵能猜到他不会来给我开门。
所以最后也只能看了看紧闭的障门,犹豫了片刻——我其实很想直接把门推开,但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若是做了这种事情,说不定会被讨厌……
然后他就会像面对父亲时那样面对我。
一想到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放在障门上的手便收了回来,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父亲在离开时特意告知我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吃饭,所以用膳的时间依旧没有改变——清直照常出现在了晚饭的时刻,却没有对父亲为何不在表现出丝毫疑惑。
直到我半是迟疑地告知他:“父亲今日去了长谷川大人家中。”
清直大抵并不知晓长谷川大人是谁,所以只是抬起脸,神色平静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那是专门处理纵火与恶性盗贼的火付盗贼改方的首领。”
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孩子的眼神在瞬间变了,瞳孔紧缩的模样,几乎和那日夜里,我看到的那双锐利的竖瞳一模一样。
第15章
父亲回来时,带回了血头丹兵卫已经被抓获的消息。
“是真的血头丹兵卫吗?”
父亲摇了摇头,“那个提供线索的盗贼指认说是冒充的,他说,‘真正的血头丹兵卫,绝对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混账。’”
我抬起脸看着父亲,顿了顿:“所以,其实就是真的吧。”
只是那个盗贼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相信那就是他曾经仰慕过的、严守盗贼三则的血头丹兵卫,所以才说是冒充的。
在我看来,父亲正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父亲没有说话,或许也是在感慨惋惜着什么吧。
人类总归是复杂的,时间一长,受到了影响或是自己本身的想法产生变化,都是很正常的。
因为人都是会变的。
作为南町奉行的父亲,对于这种事情本该司空见惯了才对。
但这一次他却露出了这幅表情,更多的还是因为在担忧这件事对清直会有什么影响。
“这件事……要告诉清直吗?”
杀害了渡边家所有人、贪婪而又残忍的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父亲询问的语气中带着犹豫,应该是觉得那孩子似乎与我更亲近些,所以才来询问我的看法。
“告诉他吧。”我说。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没有思考太多,我只是想到了晚饭时他的神色,觉得他应该会想知道此事的结果。
对于他来说,知道真相应该比什么都不知道更好才对。
告知他结果的任务落在了我的身上,顾及清直不喜人多的性格,我拒绝了侍女的陪同,独自来到清直的房间门口。
抬起手正想要敲门的时候,障门却“唰”的一声被拉了开来。
黑发的男孩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眼神平静,梅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难道是因为一直在意着晚饭时我说的话,所以才会站在门口难以入睡?
我压下这些杂乱的念头,回归到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告知他:“闯入渡边家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清直的眸子暗了暗,抓着门框的手似乎在瞬间缩紧了。
他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问:“是什么人?”
“盗贼血头丹兵卫。”
我把自己知道的相关内容全部告诉了他,而清直则是半垂着脑袋,沉默地听完了所有内容。
天色本就暗沉,又因他垂着脑袋,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抓着障门的手指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