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捏着门框,并不见丝毫瑟缩之色,听见吉尔伽美什的呼唤略微思索了一下,哒哒哒地跑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面前。
他那作弊一般的直觉告诉他他理应信任吉尔伽美什,从灵魂之中传出的熟稔更是让他像是面对着猫薄荷的猫一样,见到吉尔伽美什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蹭到王的身边去。
他小心又谨慎地站在吉尔伽美什身边,变态一样因为闻到对方的气味而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西杜丽:嘶
你叫我有什么事吗?沢田纲吉问,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吉尔?
吉尔伽美什虚了虚红瞳,径直道:我要去寻找长生不老的灵药。
他注视着仰着脑袋看自己的男孩,恍然间想起幼年时母神宁孙送给自己的幼狮,在初次见面之时也是以这样一种过分软糯的、与狮子的身份截然相反的目光懵懂地看着自己。
在这一刻,没有人比在场的两人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还是个孩子。
即使西杜丽是为了刺激吉尔伽美什王才脱口而出说这个孩子是吉尔伽美什王的孩子,但此时此刻,竟然也在心底生出三分妄想要是这个孩子真的是王的孩子该多好啊。
之类的。
这样的话,她就能亲手养成一位和王一样优秀的、但是更加乖巧也更加可爱的王了!(握拳)
吉尔伽美什抽抽嘴角,瞥她一眼。
但他并没有心情与西杜丽插科打诨,那心底被触动而柔软的部分很快就坚硬了回去,王支着下颌,毫无表情地询问。
给你两个选择。
他如此说道。
一,留在乌鲁克,西杜丽会照顾好你。
人类最古之王顿了一顿,不含情绪地继续道,二,跟随本王一同踏上寻找灵药的旅程。
不必担心,王会庇佑你,哼,当然,如果取悦了我的话,让你与本王共享长存于此世的荣光也未尝不可。
他轻声哼笑起来。
但他刚才还说要将灵药带回城邦分给所有人。
知晓了一切的西杜丽内心腹诽,却因为好歹恢复了些活力的王而露出真切的微笑。
纲吉仰着脑袋。
他总觉得现在这具身体比起自己原本的要娇小一些,却因为没有足够的参照物而无法判断。但在身形高大的吉尔伽美什面前,他确实只能以这样一幅仿佛扒拉着小腿肚子的小熊玩偶一般的姿势仰着脑袋,目光澄澈而温柔地凝视进王璀璨的红瞳。
吉尔要一个人踏上旅途吗?
他问。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
我很喜欢红色。沢田纲吉轻声说道,歪了歪头,眸中倒映出低头看着自己的红瞳,所以,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人形幼崽过分真切的、与曾经看着如此看着自己的友人如出一辙的目光担忧而温柔地看来,让吉尔伽美什说不出话来。
他理应是刀枪不入而肆意傲慢的最古之王,但在面对着与友人相关的人事之时,却会流露出一丝柔软。
愚蠢。他冷哼道。
随你喜欢。
被允许了。
吉尔伽美什转身离去,偌大的大殿只剩下纲吉与西杜丽面面相觑。
这位干练又聪慧的大祭司单手抚在胸前,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忧愁地告退离去。
在见到西杜丽那脸担忧之际,纲吉就隐约地感到这件事或许并不会如王所预料地那样顺利的进行。
丝毫不出意外。
吉尔伽美什的计划遭到了西杜丽的反对,地位在乌鲁克举足轻重的二人几乎是见面说话不到两句就会开始激烈的争执,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任性又傲慢的吉尔伽美什王或许已经任性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也说不定。
但是关于灵药的情报只有身为祭司的西杜丽知晓。
她不松口,即使是王也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
自然,更重要的是在恩奇都离去之后,吉尔伽美什似乎更加地、比以往更加地重视起身边之人。
在二人僵持不下的这段时间,吉尔伽美什将已死去的恩奇都送去了冥界。
唯有这件事,是他独自进行的。
即使是被仆从们误认为真的是王的长子而被安排在吉尔伽美什寝殿旁的纲吉也不曾察觉到王的离开。他只知道吉尔伽美什为了恩奇都准备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与宝石,命令工匠筑造了殉葬的雕像,在宝库之中挑选了许久,将收集而来的宝物掏出又放回,选出最适合恩奇都的那些。
在某个清晨,将它们与恩奇都一同送出。
当沢田纲吉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见到的就是身披霞光、却孤独地从远方走来的吉尔伽美什的身影。
他灼灼如烈日,却茕茕孑立于霜天之上。
因为唯一能够与之同行之人已经永久地沉睡在幽蓝的冥界之花的包围之中。
在沢田纲吉痴痴呆呆地盯着吉尔伽美什发呆的时候,转角处,绿色的长裙也一闪而过。
因为与吉尔伽美什的意愿相违背而进入冷战状态的西杜丽靠在圆柱上,眉间哀愁与忧伤并存。
不仅仅是吉尔伽美什,乌鲁克的其他人也都很喜爱这位让他们家王从叛逆的中二时期脱离、对乌鲁克帮助颇多的神之使者。西杜丽作为吉尔伽美什的辅助者,对于恩奇都到来前后王与城邦的改变更是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谁不因为恩奇都的离去而感到悲伤?但是如果仅仅因此,就要让已经背负了一切的王跋涉千里,去到神明的领地寻求长生不老的灵药即使是王最为亲近的辅佐者,也无法同意。
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寻找长生不老的灵药的旅途有多么的艰辛,那希望又是如何的渺茫。而乌鲁克已经失去了恩奇都,如果再失去王的话
仅仅是思考到这个可能性,西杜丽就心如刀割。
所以向来是王最合意的协作者的西杜丽一反平常,和王争锋相对了起来。
整座宫殿因为两人的不愉快而布满了寒冰,就连普普通通的政务,也会因为其中一方不自觉就阴阳怪气起来而变成阴阳怪气的争执。
然后因为吵到很晚,一同步入吃饭的房间继续争吵。
总之,不论我说什么您也是听不下去的。西杜丽放下饭碗,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刁难之后,难得同王动了脾气,既然如此,您就先一个人处理这些东西吧!
哈?吉尔伽美什拧起眉,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吗?
我可没有说这种话,不如说您、伟大的吉尔伽美什王又怎么会犯错呢?
嗯哼哼哼这是自然。既然如此就快把获得灵药的方法告诉本王。
西杜丽忍无可忍:这和我们在说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因为本王是不会犯错的啊!吉尔伽美什大声。
您确实不会犯错,但是我是不会告诉您的。
我命令你告诉我!
请恕我拒绝!
我不允许你拒绝!
不!我要拒绝!
空旷的殿内,成熟又可靠的、被乌鲁克民众所信任的王与祭司再度争执了起来。
坐在边上恰饭的纲吉抽抽嘴角,觉得这两人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吵架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而且这种吵法也很奇怪,继续下去,不久成了小时候说的反弹再反弹再再反弹了吗!
这是何等的幼稚啊!
自觉是在场唯一的大人的人形幼崽深重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木勺子。
好啦好啦,他试图当一个和事老,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我们好好坐下来商量这件事情嘛。
哈?王狰狞(?)着面容扭过头告状,和这家伙有什么好争执的地方?分明是她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