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堡里还有其他藏在保险柜中的珠宝,但是你看起来宁愿将它们付之一炬,也没打算带走的样子呢。为什么呢?只有罗曼洛夫王朝的宝藏对你来说才是特殊的吗?”
“因为拉斯□□?完全没有和对方相处的记忆的人,也会这么重要吗?还是说浦思桑此前的人生里完全没有可供立足的支点,所以才对这个目标这么执着?”
这些直戳心口的问题有种微妙的熟悉感,浦思青兰几乎是应激式地胸口一滞。她有种感觉,对方思考这些问题的重点不在于她,而是想要借鉴她的经历想明白什么问题,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是让某些糟糕的记忆再次从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浦思青兰的手扣上扳机,红外线准星直直地落在了对面人的右眼中,像往一片澄澈的湖里投入了一枚火星。她厉声且不耐烦地呵斥,“小鬼,你问得太多了!”
黑发小少年终于从沉思中抬起头朝她看来,像是半点都不在意指着自己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他看起来坦然得过分,冷静到在当前场景下让人不得不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这个小鬼?
浦思青兰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不请自来。
“你其实认识辉月姐姐吧。”柯南忽然开口。
“你跟她打过交道,甚至在她手上吃过亏。有她在的时候你总是很安静,无意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又不受控制地关注着她。”
浦思青兰握枪的手瞬间收紧。
“你从什么地方得知她失忆了,所以才敢踏足日本了?但即便如此,你还是在警惕她,所以在船上的时候,你明明和乾将一先生无冤无仇,还是用史考宾的惯用手法杀了他,为了试探她的反应,看她还记不记得你。”
“在那之后,你又故意在我们进入地道之前以‘防备史考宾’的名义提出搜身,因为你怕我们这群人里混入了姐姐的人。只有在保证其他人全都没带武器的情况下,你才敢跟我们一起进入那条密道,即便你早就在密道中留下了后手。”柯南若有所思,“看来姐姐当初给你带去的阴影不小啊。”
“闭嘴!”
“难道不是吗?你现在会在这里听我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话就是证明。你害怕了吧?害怕自己又落入了……”
“嘭”地一声枪响。
红色的液体迸射而出,飞溅在空气里。小侦探微怔地低头,红彤彤的颜色正顺着他的前襟缓缓往下滑落——在开枪的那一瞬间,浦思青兰居然移开了枪口,没有对准他带着镜片的眼睛。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握着枪的女人冷冷地说,握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但即便如此——
【“昆虫这么小的脑容量还有刻板行为的问题吗,一个小小的建议,你是不是该丰容了?”】
那个声音甚至还是带着笑意的。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蓦地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放开。
“你是那家伙的弟弟吧?”浦思青兰轻声喃喃,“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死了她应该会很伤心吧,不过她那样的人也有心吗?”
轻描淡写地将她的胸腔挖开,把她的灵魂拎出来审视了一番之后又漫不经心地塞回去,露出审阅了一副单调空洞的画作一样的无趣表情,浑然不管画作的骄傲和自尊被踩成了粉碎。
“如果有的话我还真想看看,她从密室出来之后看到你的尸体倒在地上的那一幕……哦,不对,应该看不到了。要怪就怪你当初行事太张扬,得罪的人太多了……”
幻想太美好,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然而抖了三秒钟,她忽然意识到某个中枪的小鬼好像太安静了点。浦思青兰蓦地抬头看去,就见到黑发小少年的手正从胸前放下来,嫌弃地甩了甩沾上的一手血。
似乎听到没声音了,他也抬眸看来,疑惑道,“继续说啊,那些人是谁?姐姐以前在哪儿招惹的麻烦?欧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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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地下密道里,在发现那群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目标是源辉月之后,西野就立刻拉着她和众人分开了。
敢在日本袭击源氏的继承人,要么是要钱不要命的职业杀手,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但无论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多少应该有点脑子,知道时机宝贵不能节外生枝,重点是源辉月,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这个策略很正确,他们刚离开墓室,就听到了后头毫不犹豫追上来的脚步声。
源辉月也不知道西野带着她在密道里绕了几个弯。这个地下空间从书房到墓室的通道简简单单只有一条,但是并不代表墓室附近没有别的分岔口。
当初设计和修建这座古堡的喜一先生在俄国时经历过战争,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应激反应,他修建古堡时下意识就预想了可能出现的灾祸,于是给子孙后代多留了条路,古堡的地下空间修得像个弯弯绕绕的迷宫,简直就是专门为巷战准备的。
直到将那群凌乱的脚步声彻底甩到了身后后,带着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对方随手将她一揽,靠在拐角的墙壁后,一边微微回头继续警惕身后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暂时甩开了,源小姐休息一下吧。”
源小姐微微弯腰揉了揉脚踝,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漫不经心“哦”了一声,认真思考自己今天出门为什么要穿高跟鞋。
“我出来之前把墓室的门关上了,只要香坂桑他们待在里头不要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所以这个地下密道果然有别的出入口。”源辉月直起身,他们刚刚从出口经过的时候发现通往出口的路已经被炸毁了。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还在往外看。
“那群人听口音似乎是美国人,源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他们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记得。”
对方无奈地笑了一下,刚刚带着她跑了这么大一段路,身娇体弱的大小姐都有些走不动路了,他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乱一拍。
源辉月深感不忿,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又低头看看他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话说回来,你这是不打算装了?”
“嗯?”
身后人发出的疑问气音还未落地,源辉月手猛地一用力,把人推开,迅速转身,右手飞快从包里摸出了枪。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响敲落在安静的地面上。
密道里的通风设施过了百年时间依然运转良好,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气孔漏进来。
源辉月借着那点若隐若现的光注视着面前人的脸,枪口慢条斯理地往上抬了抬。
“故人重逢不是应该先打声招呼吗,比如说,好久不见啊,安室君?”
那张清秀的脸微怔了一下,眉心浅浅蹙着,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这张脸无论做什么表情似乎都带着一点与生俱来的斯文和弱气,灰蓝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带着一点错愕。
然后那一点错愕像是阳光下的水迹,转瞬消散,他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取下了眼镜。
空气好像蓦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