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正是横滨各种小摊小贩收摊的时候。所有人都快中带稳地推着摊子回家,丝毫不敢耽搁。
其实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对于在横滨生存的商贩们来说,再晚就不行了。
要知道虽然现在横滨已经安宁了许多,但她的夜晚依然有时充满着硝烟和铁锈的气味。
山田老板把推车推进自家住处的一楼,他的妻子在他身后仔细检查了没有遗漏之后,拿出钥匙锁紧了大门。
将装着食物和调料的器具一一从推车里拿出,山田老板对自己的妻子说:
“你先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可以了。阿吉已经睡下了吧?”
山田太太帮着把空了的器具放进洗碗池里,说:
“早就睡了。睡之前还吵着要等你回来,结果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山田老板嘿嘿一笑,脸上的笑容里满是挡都挡不住的幸福。
他平生最骄傲的事,就是在横滨这样的城市,凭借自己的经商天赋和一手做关东煮的好手艺,在寸土寸金的横滨买下了这座二层楼的房子。
即使面积不大,可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住在这里,总算是有个家了。
他心情颇好地做着最后的清理和第二天的准备工作,要不是怕吵醒家人,他都想哼个小曲儿。
又忙碌了一会儿,等他收拾完所有东西,准备入睡的时候,正好听见凌晨12点的钟声响起。
时间可不早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门的落锁情况,然后才安心地走进楼梯地下的隔间——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睡在这里,警惕着有可能光顾的小偷和抢劫犯。
他的妻子和儿子则睡在二楼。
毕竟他在横滨战战兢兢的奋斗了半辈子,才把生意做到了这样让同行眼红的程度。对这些支撑起他生意的食材和装备,他看的比他的命根子还重要。
山田老板和衣睡下,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凌晨12点的钟声响起。他有些奇怪,钟声不是已经响过了吗?
不过他没有细想,只觉得有一片迷雾阻止了他继续思考,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他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的有人下楼梯的声音,但他没有睁开眼睛,只以为是自己的妻子或者儿子起床去厨房找水喝。
可是声音越来越大了,最后仿佛直接响在了他的脑子里。
哒、哒、哒——
下楼梯的脚步声一下接一下,不疾不徐,似乎连中间间隔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山田老板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他神经高度紧张地关注着脚步声,终于,脚步声停了。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也许是妻子还没睡醒,所以下楼梯走慢了些。然而他又等于了一会儿,却发现脚步声没有再响起来。
就好像下楼梯的人一直站在楼梯口没有动。
咚、咚、咚——
这是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发出的声音。他缩在被子里的手握紧拳头,自我安慰地默数十个数字以后,还是没有听到离开或者往回走上楼梯的声音。
他使劲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山田老板走出楼梯间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遗产;又去厨房里查看,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整个一楼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打算继续睡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一股凉风突然从他身前吹来。
凉飕飕的气息拂过他的脖子,在那块皮肤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那块皮肤,紧接着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般,他鬼使神差的往下低头一看……
“啊——”
*
自从上次和太宰治分开以后,清水清衣一直听他的话没有在晚上出门,甚至每天都锁好了门窗。
她的好奇心不算重,不过还是会在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思考太宰治所说的幻想生物到底是什么。
她想了很多,从玉藻前想到雪女,又从人鱼想到吸血鬼。她还想到了自己还是“九鬼夜”的时候写的那些志怪小说,包括许多山精野怪和规则怪谈,随即又被她逐一否定。
到底会是什么呢?
一早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思考了几天晚上都还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然还是去问问太宰先生吧?或者侦探社的其他人也会知道?
她落脚的方向一转,向武装侦探社的方向走去。
清水清衣其实是一个对自己和对周围的感官都特别迟钝的人,所以她没有发现自己正在主动和其他人建立联系,甚至也是走到半路才恍然意识到,今天路上的行人们表情都不太对劲。
像是兴奋又像是惊恐。
一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谈论着什么,每个人散发出的情绪都是这二者的结合。
她不会上前与人攀谈,因此拿出了手机打开论坛。论坛上果然出现了许多新的帖子,大家都在讨论一个近期出现的恐怖传说,不对,应该说灵异现象。
随手点进一个帖子,她很快知道了所谓的灵异现象是什么。
仔细阅读完大家信誓旦旦、保证瓜真的“亲身经历”以后,她的眉头轻轻皱起,随后加快了去武装侦探社的步伐。
在她往侦探社这边赶来的时候,武装侦探社恰好也在接待一位委托人,而在之前,他们已经接待了三位和这位委托人有相似经历的客人。
国木田独步坐在委托人的对面,表情沉稳,身板挺得绷直。他的手里一手拿笔,一手拿笔记本,显得专业又靠谱。
委托人山田老板双手握着事务员小姐递来的茶水,看到对面阳(刚之)气充足的金发男人,原本紧张恐惧的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不过这只是外人看到的表面,熟悉国木田独步的人都在努力憋笑,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之僵硬,想跑但是不能跑,全是为了侦探社和自己的尊严在硬撑罢了。
国木田独步已经注意不到同事的表情了,他僵着嗓子问:
“山田先生,我在确认一下,您是说您昨天凌晨遇到鬼了是吗?”
回忆起昨天凌晨发生的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山田老板浑身又冒出了冷汗。他连忙抬起被子一个劲儿地喝着热水,然后才肯定地点头:
“一定是鬼!真的太可怕了。”
“我就低头往下那么一看,一双我从没见过的款式的红色绣花鞋就出现在我面前。它的脚尖抵着我的脚尖,阴风一个劲儿地往我脖子里吹,就像有个我看不见的人站在我面前贴着我一样!”
“那双绣花鞋红得像被血浸泡过一样。甚至我看着看着,真的看到有血从鞋子里渗出来!”
国木田独步的表情愈发僵硬了,握着钢笔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也绷紧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