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感谢太宰先生的信任啊。”末了,又添上一句,“太宰先生可真是狡猾。”星野向太宰投去一道目光,黑色的大衣随着走动微微摇晃,扫去来不及下落的水珠,微卷的发丝半遮住他的面庞,看不到他的表情。
十八岁啊,最好的年纪,倘若忽视眼前这个少年的气质与衣着,有这样堪称完美的面孔和鲜见的聪慧,在高中里一定是最受欢迎的少年吧。可以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和最好的朋友交谈来度过美好的青春时光。
不过还是算了。
伞底下的两个人,一个游走在死亡的边界,一个游荡在黑暗,怎么去奢想普通人的生活。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设计。”太宰看着房子,玄关前的花园里,院墙处种了竹子,东南一侧紫藤爬满了架子,藤蔓下搁一张茶几,西南院角栽了数棵樱花,院子中间是各种各样的应季鲜花。“院子是前主人设计的,我只是稍稍改动而已。”
话虽是这么说,太宰却知道这条街的已经鲜有人来,房子院子早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星野把钥匙放好,接过太宰的外衣挂在衣架上,又挂上自己的外套。两个人都闭口不谈上一个话题。
从mimic开始,彼此就察觉出来——某种情况下,我们是一样的人。两个互相算计的人心照不宣的同意彼此的计划,做着对彼此都有利的事情。
但是这次,星野又有捞到什么好处。
“先去客厅坐一下,我去拿药给你处理伤口。”说完,星野自顾去拿东西,留太宰在客厅。
主人不在场,太宰干脆肆无忌惮地打量客厅的摆设。茶几,沙发,地毯,电视,盆栽等等,是最寻常人家的布置,而他,几乎没有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过,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太宰垂下眼睑,嫌怨地咕哝一声:“啧,可真疼啊。”因为距离太近,子弹穿过手臂蹭破静脉血管和筋骨,绷带与血肉混在一起,几乎分不出来,整条手臂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星野端来水以及医疗包,坐在太宰面前处理伤口。
“啊,星野小姐真的是对我的性命半点都不着急呢。”趁星野更换工具的时候,太宰倚在沙发上,伸直手臂,看着剪刀剪开血染的衣衫和绷带,突然抽了口气,“啊嘶。”
星野停下动作,默默地倒出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处,牵动神经末梢的疼痛快速消失,太宰经不住问:“没有止血的药吗?”
听听,这算什么问题!
星野用另一把镊子挑起放在托盘里的已经变成血色的手帕,认真的看着太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手帕上面有止血剂。”
所以,不是不着急。
“哦……难怪星野小姐对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自己受伤居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星野突然觉得让坐在她对面的家伙失血过多晕倒才是正确的,这样就可以好好而安静的处理伤口。
等处理完残留在伤口里的异物,星野递给太宰一片药,“吃下去。”
深知自己说了不对的话,对方从善如流吞下药片,片刻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在手臂上留下浅浅的红痕,太宰抬起胳膊,惊讶地张开嘴,看着星野,“是异能吗?”
“嗯。”打包起污染的布料,星野收拾好医疗包,脊背挺直,合上眼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就在刚刚擦拭血污的时候,对方的手臂上,全是些细细麻麻的伤痕,“太宰先生,”星野顿了顿,“以后还请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嗯?上个周刚刚从医院里出来的星野小姐也可以说这种话吗?”太宰略微一歪头,抬起半阖的眼睛,似乎在问一个寻常不过的问题,“不过,知道啦知道啦。”
太宰别开眼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对他的行动提出质疑。如果是其他人,就会觉得只要听从他的话就不会出错吧。
“据我所见,太宰先生还有未完成的愿望,怎么能轻易离开呢?”星野站起来,匆匆结束话题,“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收拾客房,今晚就在客房将就一夜吧。”
“难道星野小姐就有离开的理由吗?”太宰忽然出声,“你可是……”
没有回答。
星野拎着东西上了二楼。
大概是因为……一个向死的人居然和她说什么期待未来之类的话吧,才让她忽然有了活着的想法。
虽然房子只有一个人住,星野还是会定期清扫,客房轻易收拾出来,顺带把自己也清洗一番。但是客房自从她购下房子就没有人住过,生活用品一概没有,星野清点所需的物品,拿上钥匙准备出门,临走前交代太宰把桌子上的药诱导受伤的猫吃下。
夜雨越下越大,商场里人少得可怜,星野采购物品外加上太宰换洗所需的衣物,却不经意间换来售货员同情的目光以及谆谆教诲:“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啊,千万要保护自己啊,哎呀,家里人不知道吧?”
“……”还是不解释了。
星野向售货员展露出友好的微笑后就匆匆离开去结账。
等星野再推开门的时候,她骤然看到客厅里一人一猫躺在地毯上玩得正开心,那全然是她没有想过的场景。
她以为,这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微黄的灯光凭空渲染了温煦的气氛,屋外的风雨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像极了曾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