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懵懂的模样落入旁人的眼睛,却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惊艳,就比如此时此刻的小狐狸就微微睁大了眼睛:“好美……”
自星日之中诞生的耀眼金发在她的脑后盘成发髻并系上红色丝带,如大海泛起的波澜般的碧蓝眼眸,而身上则穿着缎带装饰的雪白连衣裙,外套着一件普鲁士蓝的紧身短上衣。
繁复蕾丝花边的纯白衣领上点缀着一枚熠熠生辉的祖母绿石胸针,闪耀着与瞳色截然不同的翡色光辉,那毫无瑕疵的,仿似从童话中走出的少女,使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在高原上独自凌寒的鸢尾花,被雪花碰触轻轻摇曳的模样。
“这家店……仍在开业之中吗?”薇尔莉特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发出了迟疑的询问,从外观上看起来早已荒败的建筑,内里竟是如此繁华,这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当然!”回过神来的小狐狸点头说道,“客人需要点餐吗?”
“嗯……”少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代表应答。
薇尔莉特并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对于料理的精致程度从来也不曾在意,从头至尾,她只是好奇着少佐特地在地图上标记的餐厅会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太宰先生,关于这次的绑架案……”中岛敦端起手中的味噌汤,“你有什么思绪吗?”
“等一下。”
“等一下?等什么?是要等犯人露出破绽吗?”
还在困惑之中的中岛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太宰治如快进一般从座位上飞速站起,几乎是一转眼就一个箭步冲到金发少女的面前,面带微笑语气殷勤:“这位美丽而不可方物的小姐,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去殉情呢?”
原来等一下,是说要等他去搭讪吗?中岛敦一头黑线地慢慢放下小碗,太宰先生啊,真是一如既往呢。
但当太宰治握住薇尔莉特的手时,所触碰到的坚硬质感,却让他的笑容微微一僵,动作也停滞下来:“这是……”
他的手轻轻一动,不小心就拽下了薇尔莉特手上纯黑色的羊皮手套,显露出来的并非是如脂玉一般的盈盈素手,而是一双冰冷的机械手臂,无机质的金属光泽在她的指尖流转着。
这是……什么情况?
“不,不好意思。”陡然遇到这种情况的太宰治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薇尔莉特轻轻拿回自己的手套,将其重新戴上,“刚刚你说什么来着?”
“呃……没什么……”太宰治悻悻地笑着,他还沉浸在刚刚的状况之中。
真是可惜啊,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连生而为人的表情都不拥有……不光是手,恐怕连心都是由机械做成的吧。
中岛敦一脸惊奇地看着从太宰治身边走开再步入另一边坐下的薇尔莉特,在女人面前无往而不利的太宰先生竟然有铩羽而归的时候,还真是稀奇啊。
“这里是菜单,客人请先看看吧。”小狐狸将事先准备的菜单奉上。
“可以为我来一杯水吗?”见旁人手边都有以玻璃杯装承的清水,薇尔莉特这样问道。
“啊……我忘了,马上,马上就送过来!”
“该点些什么好呢?”少女轻动着手指翻动菜单的页码,“真是奇怪啊……”
菜单上的字她大都认识,偏偏组合在一起就变得如斯芬克斯的谜语般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从未听闻过的料理名字在这本菜单上比比皆是,薇尔莉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她的目光忽然一顿,在某处停留了下来。
“客人,这是您的水。”小狐狸将玻璃杯轻轻放在桌上,“请问现在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我想点这个。”薇尔莉特的手指放在了菜单的精致插画上,在她的印象中,少佐似乎提到过这道料理。
“唔……「春卷」是吗?”
“是的。”
“好的,请稍等一会儿。”
在小狐狸拿着菜单走向厨房的时候,薇尔莉特坐在座位上,在脑海中渺茫的搜寻着有关于这道料理的踪迹。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当……是在某个蝉鸣刚起的初夏。
“薇尔莉特,我这次有在外面遇见一家特别美味的料理店哦!”
“料理店?”
“是啊,本来只是在山里想找间借住的人家的,却在那里发现了一家餐厅啊!而且里面的料理比皇家宴会上的还好吃呢!”风尘仆仆的男子,疲惫也掩不住他脸上的兴奋之色,难得看见少佐如此强烈情绪的薇尔莉特看得呆住了,“特别是那里的春卷,我一连吃上好几盘都还嫌不够呢!”
嗯,春卷这个词,的确是那时听到的没错。
薇尔莉特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反应,她转动着眼睛,有些不太明了地问道:“美味……是什么意思?食物的话,不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吗?”
战场上的唯一准则是生存下去,即使远离血肉横飞的战火已经有一段时日,薇尔莉特的骨子里依旧贯彻着这条准则。
食物,足以果腹即可,味道是不必计较的,衣物也是一样,但当少佐看见如此回答的薇尔莉特时,眼中却分明露出了怜悯的情绪。
“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去尝尝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薇尔莉特的反应平淡,男人见了之后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不知她早已将他说过的话全部记在了心底。
少佐,你现在一定还活在这世上的某处吧。
「春卷」,是猫屋的春日菜单里新添的部分,就如它的名字一样——“一卷成春”,是将整个春天像铺盖卷一样卷在一起打包带走的料理。春日的繁花似锦,烂漫生机,尽皆能在这其中寻找到。
“店长,有客人点了一份春卷!”小狐狸跑到厨房咋咋呼呼地喊道,“而且那位客人可漂亮了!”
“嗯,知道了,你把那簇繁缕拿去洗一洗。”幸平纯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后半句。
寻常店里的春卷,大多分为两类,咸甜两党纷争不断,就连外边的面皮是怎么做的都能争出个高低来,但幸平纯只吃过爷爷做的春菜春卷,也就照着那样做了。
这里所谓的春菜,并非是某种蔬菜的外号,而是泛指在春天的原野中生长的野菜,幸平纯刚刚所说的繁缕,就是其中的一种。
繁缕这样的名字实在好听地要紧,如果不解释的话,有些像是谁家女儿的闺名。或许你会奇怪它为何而得名,而这一答案在你看到小狐狸捧着的篮子里时便会明了,那细碎小巧的小白花铺洒在嫩绿的草叶中,就像是草地上的繁星在缕缕闪烁一样。
而紫花菜也名列其中,虽说它也有着诸葛菜以及花大根这样至雅至俗的别名,但幸平纯仍然觉得,只有紫花菜才具备最为本真贴切的含义。
东京的紫花菜大抵不少,几乎随处都能见到野生的紫花菜,特别是在东京沿海附近的油菜花地里,淡紫色的明丽花朵与耀眼的明黄色交织在一起,色彩鲜艳夺目,正是春天最为美丽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