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常的日料店里,制作天妇罗的时候,店家通常使用的都是菜籽油或是棉籽油,它们的味道温和清雅,但是风格也不鲜明。
幸平纯的爷爷总觉得那样炸出来的天妇罗味道太过清淡,失却了天妇罗本身的魅力,因此店里一直都是用的「太白油」,也就是非烘焙的芝麻油进行油炸。不论是先味还是后味,芝麻油的醇香与温和都很一致,味道并不张扬,正是为食材锦上添花的最好选择。
只是太白油太容易被氧化,只是油炸过几锅之后就不得不更换油料,而且价格也较为昂贵,对于普通的日料店,那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是对于猫屋来说,盈利本身就不是这家店的目的所在。
用来裹上面衣油炸的虾,也是颜色艳红、虾肉香甜的「牡丹虾」,那一般只在刺身中使用的极品海虾,在天妇罗中也绽放出了异样的美味。
如果是女客人点这道料理的话,幸平纯总是会将面衣炸得质感松软一点,而面对茨木童子这样的客人,那毫无疑问就要摊开了炸,炸得酥脆可口,可以大口酣畅享用的地步。
“久等了,这是您点的「天妇罗炸虾」。”
在白色的盘子上,盛装着蔬菜细丝以及点缀的红色果实,但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交叠放着的金黄色的炸虾。
天妇罗炸虾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热度和香气,混合着喷香扑鼻的芝麻油的味道,只是单单嗅到,强烈的酥痒感就袭上了茨木童子的喉间。
“人类的料理,竟是这么厉害的吗……”
虽然已经成为妖怪近百年,身为人类时的一些记忆却还残留在身体里面,就比如使用筷子这件事情。
轻轻地夹起一条炸虾放入口中,那酥脆的面衣刚一碰触唇齿,就发出令人愉悦的咔哧咔哧的声音,其内里包藏着的海鲜的美味也如那白嫩的肉质一般暴露无遗,随着牙齿的起合不断刺激着味蕾。
明明从外表看上去已经炸得金黄,水分都已散去,偏偏吃在嘴里却是鲜嫩多汁。那清爽滑嫩的味道混合着芝麻油的醇香,与包裹其上的面衣融为一体,为茨木童子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不仅如此,若是再在那萝卜泥上简简单单的蘸上一点儿,那被淡淡的酸味所牵引出来的新鲜食材的风味则更上了一层楼。
“天妇罗炸虾……”
茨木童子念叨着面前的料理的名字,妖异的金色双瞳流露出某种名为怀念的神色。
在他还是个小妖怪的时候,刚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妖气,便和酒吞童子一起化了形在人类的城镇里瞎转悠。
那时他们走在街上,被一家饭馆的天妇罗炸虾吸引了进去,在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之后,才发现两人身上的钱财并不够付账。
在逃跑的时候,酒吞不小心显露了真身,从而招来了阴阳师的追杀,两人便这样一路逃到了妖魔群聚的大江山的脚下。
距今……大约已经有数十年了。
只是当时与自己一同欢快地吃着天妇罗的挚友,如今已不在身旁了。他有些黯然地想着,头上鲜红的角都仿佛失去了点鲜活,雪白的头发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白。
就这样,一只接着一只,吃完了就再点一盘,足足吃了五盘,茨木童子才觉得满足。
“客人,请问要结账吗?”
“嗯。”茨木童子随手甩下一锭黄灿灿的金子,转身便要拂袖而去,却听见幸平纯在后面喊着。
“等等,客人,我还没找钱呢。”
虽然猫屋的天妇罗炸虾并不便宜,但也没到五盘就要一锭金子的地步。
“不用找了。”茨木童子甩下这一句便出了门。
“奇奇怪怪的餐厅吗……”他站在门外,看着那扇门渐渐变得透明,就如同它突如其来地出现之后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大概什么时候又会开启的吧。
下次的话,试试邀请一下酒吞吧,如此美味的料理,说不定能把他的心思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拉回来呢。
茨木童子做着这样的谋算,妄图将挚友拉回正轨的他,殊不知又将其推向了一条新的歧途。
第7章 nu.007 咖喱牛肉饭
光芒不可能照遍所有的地方,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影子。
越强的光芒,就伴随着更深的影子,相偎相依,如影随形,将光芒衬托得愈发耀眼。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当那耀眼的光,就比如黑子哲也,他甘愿做他们身后的影子,看着他们光辉灿烂,璀璨夺目。
光不会不需要影子,他曾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他从未想过,光竟会变得如此刺目晕眩,连同影子的存在都显得无足轻重,关于过往的一切,全都一同摔在了地上,裂了个粉碎。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生活,只是对黑子哲也来说,那与其说是远离,不如说是逃避。
一切都尘埃落定时,他开始去习惯新的世界,尽管那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夕阳西沉,暮色临近,远处灿烂的云霞更加浓烈,投下迷幻的嫣红色彩。
或许是因为樱花种属的缘故吧,诚凛的花期一向很早,大概在刚开始升温时就开了,细碎的花瓣被春风吹拂着,飘飘摇摇。
“你对橄榄球感兴趣吗?”
“你有没有下过将棋?”
“游泳!夏天的时候非常舒服的!”
水蓝色头发的少年捧着一本书行走在樱花簇拥的街道上,此时正是新生入学的开学季,也是各部门的招生季,两旁社团纳新的呼喊声不绝于耳,道路拥堵。
仿佛包容着蓝天与碧海的清澈眼眸不见丝毫波动,但瘦小的身体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了边缘,如同透明的少年抬眼一看,旁边正好是篮球社的摊位。
那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在临街的摊位前坐下,黑子哲也在入部申请书上填写着,周遭的人仿佛没发现他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话。
对于自己稀薄的存在感,他早已习以为常。
姓名、学号、年级,他有条不紊地书写着,只在写到初中校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