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行了。
夏油杰想。
他捂着被贯穿的伤口,血液簌簌地流。
在这个时候,夏油杰忽然很后悔,当年应该把那几颗奶糖吃掉,最起码能尝尝是什么味道。
会不会很甜呢?
可是甜这个字,对夏油杰来说太陌生了。
他已经记不起甜会是什么味道了,连想象都做不到。
夏油杰捂着伤口,艰难地往前挪动。
他伤势很重,走得很慢,当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时,也来不及逃跑了,只能靠在墙上不住地喘.息。
只是——来人并不是夏油杰意料之中的五条悟或者五十岚凛。
他甚至并不认识,但夏油杰现在无力反抗。
“虽然想过很多次,你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还真的是狼狈啊。”
来人在他面前站定,蹲下来好奇地打量夏油杰的伤口。
“看起来就很痛,”他一脸嫌弃地点评,“而且还没死掉,真是亏本的买卖。”
夏油杰眯了眯狭长的眼。
面前这个容貌稚气却精致的男孩,披着一件夏油杰有点眼熟的黑大衣,眼睛上缠绕着绷带。
他问:“你是谁?”
“太宰治。”
太宰治干脆在夏油杰面前坐下,打开手机啪啪地按了几个键。
“放心好啦,我不是来抓你的,也不是来杀你的,”太宰治发送信息成功,哼着小曲收回了手机,“有人要我盯着你,别让你死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油杰低声问。
太宰治淡淡地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你们太小看现代科技了。”
“不过你还真的不大安分,”太宰治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问,“他不是给你钥匙了吗?为什么不去那里呢?”
夏油杰的瞳孔骤然紧缩。
太宰治是怎么知道,五十岚凛给他了一把钥匙?
太宰治看出了他的疑惑,撇了撇嘴。
“因为是凛派我来的,钥匙也是他告诉我的。”
夏油杰突然想低头再检查检查自己的伤口。
是不是血液流失过多……所以自己迷糊出现幻听了?
骗人的吧。
五十岚凛不在东京,是怎么知道百鬼夜行的消息?
骗人的吧。
五十岚凛是怎么联系上面前这个少年,并且找出自己的位置?
骗人的吧……
如果真的是五十岚凛的话。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太宰治挪了挪,坐在夏油杰的身边,低头玩着手机。
夏油杰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嘴唇动了动,他想问更多东西,无论是离开东京后五十岚凛去哪里了也好,还是五十岚凛和太宰治会是什么关系,或者……五十岚凛现在过得好不好。
因为夏油杰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即使太宰治喊来的人的速度再怎么快,都不会比五条悟更快。
算算时间,五条悟也应该清理完了他那边的咒灵,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咒术高专的学生们会为他指引方向,更别提有“六眼”在,夏油杰根本无处可逃。
……他会被五条悟杀死。
……因为他罪无可赦。
“夏油前辈,”还是小小一个的五十岚凛拖着天内理子相当吃力,额头上滚下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他看到双目无神的夏油杰时愣了一下,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夏油前辈?”
夏油杰回过神来,双目猛地锁定住还有浅浅呼吸的天内理子。
他声音沙哑:“她……”
“她还活着,夏油前辈。”
五十岚凛站好,将自己因为使用术式过度而指尖麻痹的双手藏在背后。
那是夏油杰罪的开端。
他并没有因为天内理子得救松下一口气,相反,让年仅八岁的、之前没怎么被训练过的五十岚凛投入战斗,并且还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天内理子……尽管五十岚凛本人没有介意,但夏油杰内心的愧疚与悔恨却慢慢地生根发芽。
一旦开始动摇,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灰原雄、七海建人带着五十岚凛一起去做任务死里逃生回来的时候,夏油杰坐在他们的病床旁整整一夜,看着他们肌肤上一道道鲜明的伤痕,这都是咒术界上层错估消息的恶果。
夏油杰内心的恨意长成参天大树。
直到目睹村庄中的人们对拥有咒力的孩子的暴行……夏油杰便彻底犯下了所谓的“罪”。
对,是罪。
夏油杰这十年,一直走在这条被他们视为“罪”的道路之上。他踽踽独行,与曾经的挚友和同伴为敌。他这十年的诅咒师生涯,和他过去的咒术师时间里重合的,唯有一成不变的咒灵核味道。
但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
“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只是单纯的感叹。
太宰治挠了下头发,怀疑地打量了下夏油杰:“我说,你今年至少二十多岁了吧?”
夏油杰:“……二十六岁。”
“这种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太宰治轻快地说:“因为即使存在,也没有必要。”
“即使是咒术师,归根结底也是人类,还是一样腐烂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