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贯清冷的语调,但是他确实是第一次听到,他语气里那么明显的担心。
而且云雀恭弥对人的称呼很固定。
“动物”,“草食动物”,“小动物”,或者“可怜虫”之类是最常见的,更遑论其他,总之,他对人就没什么好称呼。
连他都是“副委员长”这种上下级又冷淡的称呼,私底下可能会被叫一声姓氏。
而那天,他听到他叫那个少女,“遥。”
不是动物,也不是虫子,更不是姓氏。
他无比自然,又熟稔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瞬间,他确定了,对于云雀恭弥来说,这个少女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他每天都会担心的地步。
从那以后,草壁哲矢就摸到了门路,在并盛到处都找不到自家委员长的时候,来病院星见小姐的病房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定在。
他见到过云雀恭弥最着急的样子,是在星见小姐的父亲去世的消息被她看到之后,她当场晕了过去,病院那边打电话说没救了,然后那个少年挂断电话就冲了出去。
那天的星见小姐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在她没有父母,什么都没有之后,唯有那个少年,每一天,每一天,不厌其烦的去看她。
直到她的不安消退,直到他看着她在深夜陷入沉睡,才会离开病院。
即使如此,两年后,他拼尽全力想要挽留下来的少女,还是死了。
死在他怀里。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残忍的结果了。
在去往十年后的世界那段时间,他早就得知了这个少女会死亡的未来,却还是试图用尽各种手段让她活下来。
最终他失败了。
星见小姐的墓碑是早就准备好的,是星见小姐的父亲买下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墓碑是连在一起的,那位先生买的时候直接买下了一家的户型。
然而在她死亡之后,那个一夕之间变得冷冰冰的少年,却不愿意将她葬在自己的父母身边。
他执拗的,要在她最喜欢的季节,将她埋葬在她最喜欢风景里。
于是,便有了那座山。
从那以后,草壁哲矢再也没听到过云雀恭弥在提起那个像是瓷娃娃一般易碎,却又能带来春天的生机的女孩。
十年过去了。
他还是独身一人。
其实草壁哲矢不确定云雀恭弥对星见遥是什么感情,也不确定星见遥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当时的境况下,总觉得用任何一种情感为那二人的关系来命名,都不够恰当。
说爱情太荒诞,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
说友情又太浅薄,他们之间的羁绊很深很深。
用亲情来形容,似乎也不够准确,起码那两人,是没有把对方当成亲人来看的。
她是星见遥,他是云雀恭弥。
他们之间很简单,美好到不惨任何杂质的情感。
她活在云雀恭弥的记忆里,是他最深刻,最青涩的少年时期的最特殊,也是后来这十年,永远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的人。
从她死后,他每年都会带上一束蓝玫瑰去祭奠那个早逝的女孩。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整整十年。
以云雀恭弥的性格来说,可能根本不知道蓝玫瑰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恰好那天,他去买花,看到了她最喜欢的蓝色。
他想把她曾经可望不可即的蓝天,带到她的眼前。
当然,就算是他后来知道了,估计也根本不在意,还是会在她的下一个忌日,将那束花带到她的墓前。
草壁哲矢曾经很多次欲言又止,想要询问对方现在是什么打算,毕竟他家恭先生一个正常的二十多岁成年男人,眼中完全没有“女人”,就很离谱!
生活在mafia的世界,他就算是看到一个女人,也只会思考对方是什么属性,使用什么兵器,弱小还是值得一战。
像是曾经的星见遥那样能够让他特殊以待的人,这个世界上好像不存在了一般。
然而今晚,草壁哲矢很激动,非常激动。
恭先生还是有救的。
他站在山脚下的车子旁,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白发女孩一步步沿着台阶走下来。
虽然从身形来看,那是个未成年的少女……
可,考虑到个恭先生都单身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未成年,他也能忍痛接受!
那两个人越接近,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先不说这座山在并盛根本不允许别人进去,就算是有人无知闯进去了,云雀恭弥他……也不可能把给星见遥扫墓的蓝玫瑰给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啊!
他看着那个白发女孩揉稔着蓝玫瑰的花瓣,还扯下了好几片,而抱着她的人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看着,别说生气了,连阻止的打算都没有。
这怎么可以!!!
虽然他很想恭先生解决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可那是星见小姐的花!
草壁哲矢紧绷着一张完全看不出他在生气的脸,抿紧了唇,直勾勾的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现在,他不想开车。
但是不开的话,估计要被修理。
星见小姐……
可怜的星见小姐。
不行,他待会要再给星见小姐买一束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