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一直以来连自己都不敢去面对的心事居然被这么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戳破,说起来是件挺让人觉得尴尬的事情,但此刻除了一丝尴尬之外,我竟意外地觉得仿佛松了一口气。
或许有的时候,比起逃避,直面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吧。只不过在很多时候,在事情变得不得不直面之前,我总想抱着点侥幸的心理四处躲藏。
“可您为什么要回避呢?”雪村忽的回过头来:“他虽性子强横了点,但至少待您也是真心地疼惜——”
“不一样的。”我怔了怔,随即轻叹了口气。
我当然早就察觉自己的动摇,也更不可能无视那个男人日渐炽热的情感,可这中间终究有血咒作祟——即便不谈那因血而结下的深入骨髓的怨恨,如若这一段感情根本就是由血咒引起的,那抽开这层咒之外,我与他之间又掺杂了多少真心呢?
如果我与他的感情是血咒强加下来的束缚命运的枷锁,那这样低头,岂不是辜负了自己?
“咒可从来只能生绊,却不管生情的。”有些清冷的,药童雪村忽的说了这样一句。
我骤然张大了眼睛。
“……这是晴明先生说与我母亲听的。”雪村轻扬着唇角:“不过这样看来,你与他之前似乎确实是有着一道咒存在的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原来是在诈我的。
“原来雪村君也如此狡猾。”撇了撇嘴,我多少有些别扭地说道。
“我啊……”他却没理会我的不满,而是转回头,自顾自地又忙活起了手里的活,一面又絮絮地说着:“听我母亲说过,那个姑且该被我叫做‘父亲’的男人实是鬼族一个纯血世家的当家。他本不该来撩拨我母亲的,他很清楚,我母亲也很清楚,可后来我还是出生在了这个世上。”
“……诶?”我有些惊异。这是这个半血的少年第一次与我说起自己的身世。
源氏与雪村家实在没什么交集,更遑论之前幕末的那次变故之后,雪村家的直系似乎已经断绝了,而余下的旁系因为血统或是身份的缘故,跟常年在本家的源氏根本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虽然并不确定眼前的少年就是雪村一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但既然他顶了这样的姓氏,我也就姑且这样认为了。
“我母亲并没有怨恨过那个男人。她总说情之一字,便是心甘情愿,哪怕相遇是避不开的咒,是躲不掉的劫,可她从来没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什么不对。”
“……即使结局那么不堪。”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多少有些黯然。
这世间终究有很多故事在完结的时候只会惹人嗟叹而已,可不管怎么说,药童雪村所描述的那个女子所拥有的勇气与觉悟都该值得我艳羡——至少她亲自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而我却连开头都不敢触碰。
明明已经行至半途了。
说来可笑。
“我大概是有点在意他的事情的吧。”轻抿了嘴唇,思虑半晌,我才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接着又急忙忙地补了句:“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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