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7)(2 / 2)

木小白对此很有怨言。

他爷爷真的是逮住了一只羊死命往秃薅啊!可怜的皇长孙最近都快被亲爷爷薅秃头了。

从最初他只是帮忙承担司礼监的工作将公文做个轻重缓急,到之后爷爷说他誊写,再到如今他写批注,念给洪武帝听之后由洪武帝决定是否需要更正,木白经历了太多。

不说公务,单说是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痛了,木小白在此刻尝到了亲妈当年背人际关系图的恐惧。

在发现接手的公务已经从最初的请安、贺喜奏折到如今的实务奏书以及军务奏书的时候,木白忍不住炸毛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啊!

作为一个从云南出来的孩子,木白很早之前就想着整理一下罗罗族的文字,并且制出汉文和罗罗族文字的互译对照表了。

罗罗族作为云南地区主要的构成部族,因为分散广人数多,加上云南地区崇山峻岭的阻隔,语言被分成了若干分支,其严重程度甚至到了只是一水一山相隔的乌蒙部和水东部都存在语言障碍的程度。

譬如上次木小白在云南的时候遇到了水东部族,大家就只能通过文字沟通和连比带划,不方便之余彼此还都觉得对方的语言不太标准。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罗罗族就会因为地域和文化的隔断成为完全不同的部落,乃至于不同的文化,对于生在古越国,家乡的文化和气息已经完全找不到的木白来说,这真是太遗憾了。

因为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被罗罗族人收留,并且受到罗罗族善意对待和帮助的木白来说,他很想避免这个糟糕的情况发生。

所以在他入京后没多久就开始整理罗罗族的文字,这也算是他的业余休息活动之一。

谁料之后意外重重,这个决定竟意外被搁置至今,直到王老先生入京后才被重新拾起。

但遗憾的是,王老先生学习的文字和木白一样也是乌蒙山一派的,如此他们理出来的文字也只能作为一家之言,当做是一个汉罗文字的互译,在正式的推广和使用上一定会有问题。

直到水西部为朋友申冤的刘淑贞入京后,木小白的事业才得到极大程度的推动。

刘淑贞本身并非是罗罗族人,但她管理水东各部多年,自然也会使用罗罗族的文字,听到皇长孙想要整理罗罗族的语言后,双方自是一拍即合,鏖战了好些个来回。

刘淑贞还表示等她的朋友奢香抵京之后会将她引荐给小皇孙,奢香很早以前就想做这件事情了。

身着艳丽民族服饰的女人用手一一划过这些时日来他们写下的字字句句,动作轻柔得仿佛不是在触碰纸张,而是最为精美柔软的丝绸,事实上,在此刻她的心中,这些纸张的珍贵性甚至要远远高于丝绸本身。

由大明帝国的皇长孙主笔编纂的汉罗互译文字,这对于罗罗族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不言而喻,虽然她不了解小皇孙为什么会对他们这个云南的小部族如此上心,但刘淑贞心知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

她温柔又坚定得对小皇孙说:水西族和水东族虽属于同一个谱系,但我们的文字也有些许不同,奢香出身永宁,嫁到水西部,她对于本族文字的熟悉和造诣远胜于臣女,我想,她能提供给殿下更多的意见。

边上的几个内侍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对于这个南方蛮女说另一个蛮女能给皇孙殿下提意见的说法有些不满,木白对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倒是极为适应,听到她这么说,木白放下笔十分感兴趣得问道:我听皇祖父说过,你同贵州宣慰使奢香关系很好?

我臣女同奢香处境相似,管辖之地也颇为靠近,自然比旁人更多几分熟悉。刘淑贞有些别扭得将自称改了一下,她虽然学习了不少汉家语言,但需要她实际运用的机会并不多,加上这个问题有些微妙,紧张之下难免犯错。

见她使用官方词汇还有些不适应,木白忙示意她正常说话即可,为了让这个云南的老乡更适应,他甚至改用了罗罗族语言。

你给我说说你们那的情况,对了,就从一年多以前说起,我记得那时候还有发生过云南的罗罗族人往你们贵州跑的情况,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云南的罗罗族人是同水西接壤,并未影响到水东部,我对当时的情况并不清楚,不过我听闻奢香后来将那些人都送回去了。刘淑贞避重就轻得答道:当时奢香的丈夫,也就是贵州宣慰使蔼翠去世,按照大明的条令,贵州宣慰使应当由蔼翠的长子继承,但是小陇弟年纪太小,所以由奢香代管。

顿了顿,刘淑贞有些感叹得说道:奢香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女子,她非常喜欢汉家文学,在她管理期间,水西部引入了不少汉家的学说,但是她也曾遇到过文字的问题并且苦恼于此我想,她若是见到您这个互译,一定会非常高兴。

喜欢汉家文学的贵州宣慰使吗?

木白眼神微微闪动,嗅到了完成任务的气息。他想了想,道:我听说她这次受了好大的委屈这样吧,到时候我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说做就做,小皇孙很快就找上了他亲爱的奶奶,马皇后和朱元璋在教育儿子上是严父慈母,不过在教育孙子上,那就是颠倒过来的。

因此,比起能够手拉手一起讨饭的爷爷,面对奶奶的时候木白总是要更拘谨一些。

不过总体来说,马皇后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儿也是十分宠爱的,在听闻孙子的想法时,大明帝国的国母虽然有些讶异,却也十分好说话得答应了下来。

木白想要为两位女官设计缝制一套她们的常服。

在如今的礼仪制度中,女眷的着装品级常跟随自己的丈夫,一般妇人没有特别大的道德过失的话,封爵等级皆从夫之官衔高低,除非有大功劳者,没有自己的独立身份。

因此,虽然刘淑贞和奢香都是名正言顺的各部宣慰使,但因为她们都是替儿子代行职责,所以并没有相对应的官服,这也是为什么刘淑贞来面圣时穿着的是自己的民族服饰的原因。

但木白觉得人家都兢兢业业给你打工了,不发工资也就算了,连工作服也没有,这是不是也有点太不公平了?

马皇后也听过这两个南方女子的故事,因此在孙子提及之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加上只是缝制常服,并未多做犹豫。

然而她的举动传到外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种解读了。

奢香夫人一案的加害人都指挥马晔正是马皇后的远方表亲,别误会,马晔的任职和举动都和马皇后没有任何关系,马皇后也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家内子弟没有任何感情,这一切只能说是因缘际会。

马皇后的父亲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名声相当不错的商人,他走南闯北,在行商之时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和资产。

不过马公此人性格乐善好施,加上在抗元战争开启后没多久,便给起义军投入了大量资产,战争这东西最是吞金,因此当马皇后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渐衰。

后老先生为了躲避仇人追杀,将马皇后交给了自己的挚友照顾,远走他乡后亡于异地,马皇后便被这位挚友也就是朱元璋的老上司郭子兴收为义女,悉心照料。

之所以长在父亲的朋友这儿,就是因为马皇后家亲缘寡淡,她的父亲虽然似乎有兄弟,但大家都是行商,走的分散,加上战争的拆散,马皇后离家之时年岁尚小,记事不全,以至于到了后来音讯全断。

马皇后便也当自己是孤女一人,是以当朱元璋做了皇帝后问她要不要找回家人之时,她便拒绝了这一提议。

因此在后来朱元璋发现马晔此人后也非常惊奇,一调查还真和皇后有点关系,只觉得是缘分,于是对其很是爱屋及乌,相当器重。

马晔此人也多少有些才华,渐渐有冉冉升起的趋势。

作为外戚,他的家人深知以何立身,对马皇后一直极其亲近,但马皇后对此仅是保持君臣之礼,还常常劝说洪武帝不要任人唯亲,还是要以才至上,对这个最后的亲戚可谓相当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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