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吏部尚书慢慢悠悠站了出来。吏部尚书今年五十八,在这个时代已是高龄老人,历经两朝,在朝中颇有威望,但是他的威望都在老臣之中。
“皇上,世子与柳侍郎从未有过交集,倘若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不至于到了此时还咬死不放,刚才世子所说的疑点虽然听着荒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找到铁证世子不会死心,更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柳侍郎也难免会背上一些怀疑,既然今日文武百官都在此,不如委屈一下柳侍郎,随陛下的内侍去验明真身,让世子心服口服,也让柳侍郎一绝后患。”
听着句句都是为柳洺着想,十分理智又有道理,但实际上,却是步步置柳洺于死地。不说柳洺的确是个女人,哪怕她是个男人:一个向来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一路春风得意,仕途坦荡,突然有一日被权贵当街欺辱丧失尊严,只能投江自救还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心境平和下来,这个害了自己的凶手却在大朝会上指鹿为马说他是个女人,而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做过的柳洺却要陪着凶手胡闹,承受他列出一条条“不是男人”的证据指责、顺了凶手的意解开衣衫让人验身……
是,男人不必做贞洁烈女,可是男人,尤其是读书人,进考场被全身搜查都会觉得憋屈的清高文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害自己的凶手侮辱,这份屈辱柳洺要是真的被按着头承受了,与韩信凌辱之辱不遑多让。
吏部尚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看完了整场热闹慢悠悠站出来落井下石,而且是下最重的一块石,比赵王世子闹了半天不知有用多少。要说真的觉得柳洺是女人?吏部尚书头一个不信。
吏部尚书一带头,老臣那一派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支持柳洺验身,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俨然是要强逼着柳洺不肯也得肯,让她退无可退。
皇帝皱眉,心底暗骂了一句老奸巨猾!
柳洺没有让皇帝为难,她先一步嗤笑了一声,充满讽意的笑声在大殿里清晰可闻。
“我不验身就会存下疑虑?各位同僚想得可真是周到啊!”她凉凉地笑,“是,我是得好好验一验,查一查我这个女人,一个养在闺中的女人怎么上书院进考场,避开了一场场考前搜身,蒙蔽了一个个保人恩师,还文曲星附身,一路考一路中,连中六元考上了状元,把这几百年来的男人、读书人全都踩在了脚底。也验一验,这朝上到底有几个真男人,对贪赃枉法视若无睹,将百姓边关军民看成草芥,为了一己政治利益迫害忠良!”
皇帝颇为赞同:“众位爱卿觉得柳洺是女子,然柳洺的文章你们都看过,你们是让朕看清楚,这满朝百官,都不如一个女子是吗?朕开科纳士,纳的是一群酒囊饭袋?”
当然不是!科举虽不能证明一个人一生,但是也是一个官员最基础的评分,被掩盖在柳洺光环下也就算了,还要被人轻视,柳洺是女人,他们这些不如柳洺成绩的是什么人?有对此十分忌讳的官员立刻跳出来支持柳洺反对赵王世子的怀疑。
眼看着迫害忠良的帽子就要戴上来,吏部尚书为首的几人激动起来,纷纷反驳,一时间两方人唾沫横飞。赵王世子捂着被柳洺踹痛的肚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喜,眼底露出了得意。
赵王看着这个儿子,心灰得彻底,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趁着官员慷慨激昂之时低声问他最后一次:“你真的碰……到了柳洺?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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