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节(2 / 2)

宋辞细细端详着那些好似刷了层白漆的脸蛋,想要从中找出茅八尺的下落。

“程道长不在这里。”

杨宿指着蜡像说道:“看看他们的衣服鞋面都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只怕这些人都是善家的家仆。”

“守在外面的是家仆,难道住在院子里的是主家?”

宋辞从没听说过死人还教人伺候的,又不是古时喜好殉葬的年代,“总不至于当年的凶案是善家家主自导自演吧?”

“我看未必。”

杨宿的目光一直胶着在看似很远却又近在眼前的正院大门,快步走过去在台阶下面摆好香炉贡品,点了一根与符纸相同颜色的细香。

做完这些他便一瞬不瞬地盯着香炉,直到冉冉升起的烟气飘进了门缝中,忽明忽暗的香火也不曾熄灭才不动声色地擦了把冷汗,步履艰难地走向闭合的大门。

从宋辞的角度,只能看见杨宿双手触及门板时先是浑身一震,然后就像遭遇大山压顶一样塌了腰,用那双肌肉隆起的手臂缓缓推开了一条细缝。

门缝虽然不大,却叫几乎跪在地上的杨宿狠狠松了一口气。

宋辞不敢妄动,因为眼下正有一股极强的腥风鬼气从敞开的门脸中迎面扑来,阴吼嘶鸣。

当诡异的气流声游荡而出时,原先垂首立在院子里的众位家仆俱都战战兢兢匍匐跪地,就连勉强稳住身形的杨宿也被吹得一个跟头滚下了台阶。

“你没事吧?”

有佛珠护体,宋辞只觉得这股鬼气腥臭难闻并无其他不适,直到扶住摔倒的同伴才发现对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竟然变得又青又冷。

杨宿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她扶起自己往前走。

此举倒也符合宋辞的心意,费了那么大力气来到这里,不管茅八尺是生是死总要问个明白。

稍待两人一步一歇踏入足够过人的正门,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巍峨殿宇。

殿中\共有九根蟠龙柱支撑,而位居其中的却是一块直通雕龙宝座的巨大灵墀。

灵墀两旁也不是空无一物,紧挨着雕龙宝座的左手位置放着两个并排的太师椅,当中一个坐着一位挽鬓别花、容貌艳丽的宫装女子;右手位置则跪着两个不知人事的道人,正是宋辞要找的茅八尺和邹青城。

灵墀尽头,一具犹如提线木偶般的金缕玉衣忽然动了动脆声作响的胳膊,抬手指向搀扶而立的生人, “来者何人,见到孤王为何不拜?”

自称孤王的玉人并没有如同寻常鬼物那般大呼小叫,温厚的声音让罩在外面的玉衣一拦虽是添了一些含糊不清的感觉,却照样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宋辞和杨宿的耳朵里,颇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

倘若是一个大活人在如今的年头称孤道寡,只怕等着他的唯有送进精神病院一条路。可如今在这神秘莫测的地下宫殿中遇见一个堪比鬼王的存在,宋辞还真不敢掉以轻心。

她又看了眼面色镇定的同伴,心中不由起了疑,“难道这个大有来头的玉人就是杨宿的最终目的?凭他自己又如何降服得了这么个祖宗?可不要连累我们师徒才好啊……”

宋辞想了想,主动开口道:“今日冒昧惊扰实属无奈之举。敢问陛下是哪位国君,待我等原路退去也好为您祭文祷告以作赔罪!”

玉人面罩颤动了几下,也不知为何不肯应答。

倒是坐在他下手的宫装女子甩着帕子娇笑道:“大王,如今都是新时代啦,您大人有大量又何必为难小孩子。上回进来的那几个生人走的匆忙留下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画册,您不是也觉得怪有趣的?妾身还记得上面说过,现在当政的是一个叫总统的小子对吧?”

感觉到宫装女子的善意,宋辞连忙说道:“总统只是一个名称,好比千年以来的王朝都是由帝王统治的,却不是一家一姓。”

宫装女子盈盈起身,须臾间便来到二人面前,甩着帕子叹息道:“小丫头,见你也是知书达理的模样,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都说世人念旧,但没人知道鬼也长情啊。我与大王虽是半路夫妻,却也日夜相伴了百多年。他呢,是有心愿未了不肯离去;我呢,其实也没什么念想,就是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不爱挪动罢了。可是那两位道长一进祠堂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喊打喊杀,还使出了想要炼制鬼奴的阴损法子。你来评评道理,若是你遇见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会束手就擒吗?”

“嗯……”

听完宫装丽人的快言快语,宋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气得面红耳赤的赵云琪,忽然有了一种风水轮流转的心塞感觉。

可她也相信茅八尺绝不会是对方口中的恶毒道人,遂底气十足的接话道:“您先消消气!我师父这次来到善家大院不过是受人所托,并不是有意要与二位为难。”

她又单独指出了跪在远处的寒酸道人,“您光看我师父的面相就该知道他有多憨厚了,譬如御鬼之类的歪门邪道也不是我们茅山宗的传承。”

宫装丽人闻言凑近了几步,“你和那老道人确实未曾沾染邪气,尤其是你这个小丫头的身上,总教人觉着暖洋洋的忍不住靠近,又不会像挨着日头那样刺痛难耐。”

宋辞干笑两声,立时又想起了那块颇受欢迎的唐僧肉,“这或许就是茅山正宗与旁支邪修的区别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宫装丽人说着将五官打乱现出鬼脸,幽幽道:“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该担心的人也不是大王。”

宋辞和杨宿顺着她的指尖看向了另一张空着的太师椅,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那个,既然大王无意怪罪,不如放我们回返吧?”

宋辞试探着商量道:“只要您肯饶了我家师父,往后我们一定常来供奉!”

不是她非要过河拆桥,无冤无仇的自己一个半吊子道士拿什么去和鬼王抗衡,别提还有茅八尺牵扯其中。

姓杨的如果不自量力想要收服那套金缕玉衣,还是等到改日自行寻死吧。

宋辞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杨宿,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下的灵墀。

半晌之后,坐在高处的玉人轻轻拍了拍扶手,擎在椅座下的龙首龟就爬了起来,露出中空的肚腹。

玉人俯身往下一探,从一堆玉玺、方印形状的杂乱物品中摸出一个画轴,爱惜地摩挲着。

宫装丽人见状心酸不已,再度化作一位红衣戏子,咿咿呀呀唱将起来。

两个老鬼沉浸在悲伤往事中无法自拔,宋辞和杨宿也不敢出声打扰,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候。

自从进了地宫,宋辞身上的设备早已全部失灵,就连手表的指针也纹丝不动,只能凭直觉推测外界的光景。

空荡荡的肠胃响过一次又一次,直到宋辞再也忍不住想要提议借用一下卫生间的时候,玉人终于把手中的卷轴慢慢展开。

“找到爱妃,孤王恕你师徒无罪!”

“你一个当皇帝的连自家姓甚名谁都羞于启齿,叫我上哪去给你找爱妃啊?!”

宋辞将要抗议,却见那位周身笼罩着莹莹白光、好似飞天而去的婀娜女子玉足尖题着佳人楼氏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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