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斯继承人的响亮名头不仅让今晚的小姐变得格外光彩照人,也让更多胆气不足的小伙子望而却步,恐怕在场诸人除了宾利先生还没谁敢上前一步向她邀舞。
倒有几个对苔丝那张漂亮小脸心痒难耐的陌生人,却又在踌躇片刻后被看不清形势、好像木头人一样横在中间的汤姆逊先生挡住了。
“先生,您这么做可不公平。”
宋辞冲着不明所以的发明家先生感叹道:“您不单自己对着身边的漂亮姑娘视而不见,还在无形中阻拦了别人向她献殷勤的机会,难道你想让可怜的苔丝白白在椅子上荒废一夜时光?”
汤姆逊先生的表情有些讶然,“很抱歉,我没注意到这些。”
“可您现在应该注意到了吧?”
宋辞不满地说道:“为了表达一位绅士的歉意,您难道不该邀请苔丝跳一支舞吗?”
“是的,应该如此。”
汤姆逊先生立刻站起身,一丝不苟地行礼道:“苔丝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下一支舞吗?”
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犹豫道:“或者三支?”
见这位对数字极其敏感的先生竟然真的从方才围绕在周围的几个小伙子中选出了三个最有可能邀请舞伴的人,还以此作为补偿苔丝的依据,宋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这善意的取笑声中羞红了脸的苔丝也同样用蜜糖般胶着的温柔目光迎向了面前的绅士,“当然可以,我很乐意与您共舞。”
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苔丝的勇气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漏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只能垂着脸蛋缩在座位上,却又忍不住用红透了的小耳朵去关注飘扬的音符。
汤姆逊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非正常状态,或许是头一次发现还能有一位纯洁漂亮的女孩因为自己的言行产生如此明显的变化,他的目光由原先的放空失神慢慢变得飘来飘去,最后总是不自觉地落在舞伴殷红的耳垂上。
舞曲还没结束,可汤姆逊先生已经坐不住了。
他有些尴尬地摆弄了两下袖扣,“为了能够更好的展现您的舞姿,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站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生涩的关节。”
“哦,好的。”
苔丝回头看了一眼小姐,在她鼓励的笑容中搭上了汤姆逊先生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入了围观的人群中。
“您一定很得意吧,德·波尔小姐。”
始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达西先生忽然出声道:“我实在是想不到,原来您还是一位这么周到尽职的朋友。短短几天工夫就亲手促成了一桩良缘。”
“您是想说我继承了家母的爱好之一,并且无师自通、青出于蓝吗?”
宋辞放下茶杯,不以为意地说道:“达西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坐下来好吗?因为我不习惯抬着头和人说话。”
达西轻轻哼出了一声鼻音,目不斜视地坐在小姐身边,“即便那个人是值得你发自内心敬仰崇拜的也不例外?”
“如果你说的是国王陛下的话,我倒愿意破例一次。”
切下盘子里的水果派,宋辞口是心非地嘀咕道:“但愿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在不生病的时候见到那位尊贵的国主。”
“那你的丈夫呢,你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达西先生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试图通过薄薄的酒液从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美丽面孔上看出些许端倪。
“朋友,亲人,或是同舟共济的难友。”
宋辞歪头打量着比汤姆逊先生还要奇怪的表兄,“婚姻不是童话,‘王子和公主结婚,从此过着美满的生活。’一类的祝福连牧师先生都不敢在上帝面前轻言许诺。恕我直言,只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角力,从缔结婚约那天才算真正开始。”
尤其是这个女性权益几乎得不到任何保证的年代,要想不成为丈夫的附属品、一个冠以夫姓的摆件,光靠真理和神训是行不通的。
“角力,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
达西先生放下留下几个明显指痕的酒杯,起身朝神情微怔的小姐伸出手,“我想您应该不会介意帮我挽回一个早该正视的错误吧,‘不该对身边的漂亮姑娘视而不见。’”
“当然不会。”
宋辞顺着表兄雪白的领结睨向那张不失傲慢本色的英俊面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要您不再明知故犯,‘阻拦别人向她献殷勤’。”
一对最尊贵、最般配的人间佳偶犹如色彩绚丽的蝴蝶般就此相约花间起舞,其赏心悦目的唯美舞姿非但能让当事人意犹未尽、沉迷其中,更能让优柔寡断的旁观者嫉恨交加、迁怒于人。
“那个满口谎言的狡猾女人!”
几乎藏不住妒恨嘴脸的宾利小姐低声咆哮道:“她口口声声喊着博爱仁义,反倒趁着我被下等人纠缠脱不开身的时候跑去勾引达西先生!”
“冷静点,我的妹妹。”
赫斯托太太优雅地打着折扇,“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看出来,这件事怪不到别人头上。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承认,达西眼中根本没有你的位置。我劝你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未婚夫的人选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连汤姆逊先生也会被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仆迷住了。”
“绝不!”
宾利小姐绷紧了脊背,“除非达西和她订婚,否则我绝不放弃希望!况且在我看来,能够选择一个眼中没有妻子的丈夫,远比做一个眼中没有丈夫的妻子幸福得多!”
赫斯托太太猛地收紧手指,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但愿上帝让你如意。”
若说赫斯托太太还能谨记身份没有做出太过失礼的举动,舞会上的另一个失意人可憋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在一群小姐太太的环绕中,带着五个漂亮女儿的班内特太太气愤无比地嚷嚷道:“瞧瞧那个只会拿鼻孔看人的家伙得有多讨厌!还有和他一起跳舞的舞伴,自从她来了麦里屯大家都说德·波尔小姐是生平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我却没觉得她比吉英好看到哪去,尤其是那脆弱的小身板还没莉迪亚壮实呢!”
班内特太太先前就为卢卡斯家举办舞会的事感到非常生气,虽然平时她是最愿意参加舞会好让自己那五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多见见世面的,可这次偏偏不凑巧,因为卢卡斯爵士急着讨好别人却逼得吉英从尼日斐花园回到郎博恩,打断了她蓄谋已久的长住计划。
要真细论起来这还只是惹怒班内特太太的三项罪状之一,等她好容易抱着有得必有失的心情想要让女儿跟宾利先生之外的两个大财主借着舞会好好联络感情,却发现除了尼日斐的小团体谁也别指望沾着两位先生的光后,随之而来的其余两项罪状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是我听说那位小姐能继承一大笔财产呢!”
朗太太见朋友们全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用羡慕不已的口吻转述道:“宾利先生只是租下了尼日斐花园,跟德·波尔小姐继承的罗新斯庄园比起来可是望尘莫及了,更别说其中还有继承自历代祖先的珍藏。”
“我至今还对柯林斯先生的描述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