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用那双澄如秋水的眼眸望过来,柔柔说道:“古人云闻名不如见面,然花某与诸君早已神交在前,又岂非寻常可比。”
他的眼中再也没有那层薄薄的迷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之色。
司空摘星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明明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他脑子变得比醒来时还要浑噩,“花满楼的眼睛,陆小凤的眉毛,这世上最不可能发生改变的两件事都已经悄然变换了。现在如果有人告诉我,西门吹雪已经一剑杀了龙绡宫主人占地为王,我也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此间的主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你送回花池。”
此时的司空摘星已经没心思在意这点小口角了,他正在和陆小凤拼酒,好像急于借着一场大醉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一口气喝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确认不管再喝多久壶里都不会倒空才黯然说道:“我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盗走鲛人泪了?”
陆小凤实在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可他还是真诚地说道:“你可以十年之后再来。”
“你觉得十年之后我就会得手?”司空摘星讶异道。
其实他睡得并不久,只是错过了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他曾经亲眼见到那位御剑而行的女主人,或许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不。”
陆小凤摇摇头,“十年之后,西门吹雪约战赛阎王,你可以试着在一旁偷袭。”
司空摘星闻言冷笑,“我是小偷,不是小人。”
陆小凤却笑不出来,“小人总好过死人。”
司空摘星不说话了,他已明白这是好友最后的劝告。
连西门吹雪都要再等十年才有一战之力,旁人谁还敢夸口能从赛阎王身上占到半点便宜。
他将那枚明珠重新攥在手里,如同西门吹雪握着从不离身的乌鞘剑。
在亭内只剩下杯盏轻触的声音时,远方忽然传来了一曲时而激扬跌宕时而婉转低吟的幽幽笛音,缓缓催动着天幕之上的蔚蓝碧波荡起层层涟漪。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花满楼仰头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巨大海兽长叹道:“或许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鱼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太多的美好生命也足够圆满,直到今日恢复光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他的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羞愧,却又欢喜的想要放声歌唱。
为那些更加妍丽明媚的的花儿,也为那片更加深沉壮美的晚霞。
不知何时笛声停了,但四个男人仍旧在欣赏波澜壮阔的海潮,直到花园里响起了另一道诡秘的声音。
那是微风吹拂落叶在地面卷过的沙沙声,忽远忽近,围绕在水亭四周。
“看来在这个地方,能够自由自在生活的不只是一条鱼而已。”
陆小凤两指一弹手中的酒杯急射至花丛间,飞溅的破碎瓷片瞬间带起一股血气。
嘶的一声腥风怒吼,一条足有三丈长的森然巨蟒猛地拔地而起,虎视眈眈的赤瞳直直地盯着先前掷杯之人。
司空摘星咽了咽吐沫,说了一句干巴巴的笑话,“海底的蚯蚓果然不同凡响,只一条就抵得上万万条。”
花满楼的眼中则是充满了对于生命的赞赏,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条通体赤金的巨蟒,“头顶独角,莫非这是一条即将化形的蛟龙?”
西门吹雪的剑尚未出鞘,但他整个人却已绷紧,“不管是龙是蛇,它总是记仇的。”
向来智谋无双的陆小凤此时却在发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药田竟会钻出这么一条怪物。
想到那位神秘莫测的主人,再想到自己仅剩的两撇胡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金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一种极为优雅的方式滑动着身体,缓缓朝着水边游去。
在陆小凤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金蟒微微探向烟雾缭绕的水面,动作温柔地用前额擎起了一个打扮得如同渔家女孩的姑娘。
直到一人一蟒再度游回来,陆小凤四人才发现这位雪肤黑发的年轻女子就是曾经见过的龙绡宫主人。
宋辞从爱宠的背上轻盈滑下,冲依然呆滞的陆小凤问道:“可是金角冲撞了陆公子?”
陆小凤羞愧道:“不曾。”
“那陆公子为何出手伤人?”
宋辞淡淡说道:“虽说这点小伤对于金角来说并无大碍,可那些白白淌掉的血却是千金不换的。”
当初寻找桃花岛无果她便去了终南山还在无意中发现了神雕大侠住过的剑冢,这才有幸找到了金角的族人菩斯曲蛇。
只可惜经过这些年的精心饲养也只有金角一蛇陪着宋辞活到了现在,所以在她心中所谓的灵蛇早已不止是增进功力的器物那样简单。
听到赛阎王不单口口声声将一条蛇当做人来称呼还在为它抱不平,陆小凤只得哭笑不得地说道:“却是在下一时鲁莽,宫主若要怪罪,我只能认打认罚。”
“我罚你做什么?”
宋辞轻轻拂过爱宠的伤口,待裂开的肉\缝慢慢闭合后又去药田里将沾着金色血液的叶片收起来,“要罚也是金角来罚!”
陆小凤才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我要如何赔罪才能让金兄不再介怀?”
巨蟒听到这话嘶嘶吐了吐蛇信,用独角点向药田的方向。
宋辞见状嫣然笑道:“金角说,除非你帮它把所有的药材都挖出来,否则就要尝尝生吃凤凰的滋味!”
陆小凤的表情一时变得极为古怪,“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宋辞摸着金角光滑的皮肤说道:“因为你打扰了金角进食。它每年只醒一次只吃一餐,这些药田里的东西都是为它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