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哭得几乎抽搐过去,薛宝钗倒是面色平静,只盯着一处发呆。
“妈,我们搬出去吧,这府里不能再住了。”
薛姨妈冷不丁听女儿说了一句,含泪说道:“搬走?说得容易,如今你哥哥没了,家里只咱们母女二人孤零零住着,岂不是要被人生吞了!”
“留在府里也不过是个尴尬人,倒不如早些撒手,保全亲戚间的颜面。至于府外诸事,总还有舅舅可以理会。”
薛姨妈很不甘心,“他们如今只是定了婚期,焉知往后没有变化,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等姨妈开口送客吗?”
薛宝钗看得明白,如果王夫人真的有意与薛家结亲,就不会没有半点表示。
“若不是你姨妈每日里亲亲热热拿你当女儿待着,我又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
薛姨妈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是你哥哥那个孽障,活着不省心,死了还要带累你。”
薛宝钗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满心疲惫,如果当初母亲肯好好管教哥哥,又哪来的今天,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何苦再去攀扯别人。
薛宝钗劝了一夜,薛姨妈终于点头答应搬回家去。
正赶上府里筹备两个玉儿的婚事,处处忙得落不下脚,薛家借口不愿给亲戚添乱就要离府。
史太君和王夫人拦了几遭,薛姨妈再三请辞,终是在临近双玉婚期的时候搬了出去。
不愿再因为婚姻之事坠了颜面的薛大姑娘索性打出坐产招婿的名头,如此不仅免了日后家族败落的危患,还能替薛家延续香火。
一心想要撑起薛家门面的宝姑娘立志高远,却没想到头一次出门料理家事就遇上了盗匪,被不约而同赶去上香祈福的三位贵人救起,最后成了八贝勒府上的一位妾室。
其间的诸般离奇变化让听闻此事的宋辞不由咋舌,她再没想到原本惊心动魄的夺嫡大戏会因为莫名出现的仙人演变成了一出荒诞默剧。
“真是作孽啊!”
想到那些凤子龙孙越来越诡异的动向,宋辞忍不住摇头轻叹。
她不知该怪那些皇子不往正经的地方使劲、只想弄些歪门邪道给自己添份儿,还是可怜薛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赫赫扬扬借着满天神佛闹了一场,非但没弄来一块宝玉,反而丢了手里仅剩的金钗。
薛姨妈大把年纪先失了儿子又赔出去个姑娘,病痛之中实在无力支持家中琐事,只得托人传话请远在金陵的侄儿薛蝌上京帮衬。
薛家的连番变故在偌大的京城里连个水花都没惊起来,倒是荣国府嫡孙的婚宴引来了无数关注。
不单太子府上派人送了贺礼,连诸位领着差事的皇子阿哥都不忘派管事前来道喜,更别提原本亲厚的南安王府之流。
望着满府的宾客,史太君喜得合不拢嘴,慈爱地看着堂上的贾宝玉牵着新嫁娘拜天地。
门口台阶下跪着无数小幺儿小丫头抢着给主子磕头道喜,稍后屋里出来一个端着簸箕的仆妇,抓起大把的铜板抛出去。
伴着小幺儿们的哄闹声,一簇簇闪亮的烟花腾空而起,照亮了此方天地,引得街上行人连连张望。
喜房里热热闹闹,大丫鬟小媳妇和姑娘们全围在新娘子跟前看热闹,羞得林黛玉抬不起头。
“去去去,都一边儿玩去!堵在这里,也不怕熏坏了新娘子!”
王熙凤拨开凑在喜床前面的几个女孩儿,装模作样地冲林妹妹施礼道:“见过宝二奶奶,我在这给宝二奶奶道喜了!”
“凤丫头就知道欺负人!”
林黛玉捂脸羞得不行,“再没有你这样当嫂子的!”
王熙凤挑眉笑道:“嫂子好不好算不得什么,谁让我有个宝贝兄弟呢,巴巴等着人来配!就有那可心的姑娘,一见我那兄弟,也顾不得家里的刁蛮嫂子了!”
屋里的姑娘丫鬟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连宋辞都忍不住跟着肚子疼,只叹王熙凤这张巧嘴,真是让人恼也是它喜也是它。
林黛玉脸上几乎冒出了火,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羞恼道:“我这就家去!再不受你这刁嫂子的气了!”
“好妹妹快饶了我吧!”
王熙凤赶紧将人抱在怀里,“咱们妯娌说笑罢了,只趁着大喜的日子放肆一回,你若真恼了,岂不显得小气,不说老太太要罚我,单为了宝玉,你也不能离了这个家啊!”
贾探春和贾惜春都过来拉住她,“好嫂子,都热闹一天了,快坐下歇歇。若实在气不过,让凤姐姐给你斟茶赔罪可好?”
林黛玉扭过脸不看她们,假意气道:“早知道你们是一家的,自然向着她。”
史湘云摊手笑嘻嘻地问道:“林姐姐,难道你现在和她们倒不是一家人了,那这一天到晚又忙得什么闲差?”
“好你个快嘴的云丫头,打量我制不住她,还能饶了你不成?”
林黛玉扑上去就要挠她的痒痒肉,“看你还敢不敢了,你们这一屋大嫂子小姑子的,全都拿我取笑,也不害臊!”
“三姐姐四妹妹,快来帮我啊!”
史湘云忙着挡住要害,又冲在一旁笑看着的贾探春和贾惜春说道:“你们也听见了,今儿不制住她,来日你们可要多出个刁蛮嫂子了!”
“坏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
林黛玉娇喘着按住气力不济的史湘云,“让你这时候还来歪缠!”
“好了好了,快撒手吧,好好的洞房,爷们没回来,你们倒先闹上了。”
王熙凤将二人从床上扶起来,抬着新娘子的俏脸说道:“看这妆都要花了,紫鹃,还不打水来给你们奶奶擦汗!”
“是。”
紫鹃应声端来一个铜盆,又用帕子浸了水,轻轻擦拭林黛玉的额头,稍后又拿镜子来照。
歇了一场,屋子里的几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