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浑身都僵硬的时刻,发凉的手上一重,东方瘦长的手覆在我手背上,指尖微凉,去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他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我听见东方低沉而清冷的嗓音:“今日召来各位,是想让你们都见见本座要共度一生的人,杨总管你们都见过,如今本座摆明了告诉你们,杨莲亭就是本座的人,只要本座当教主一天,这个位置,就永远有他一半。”
此言一出,不止下面一片哗然,连我也惊讶地转头看他,东方脸上神色淡淡,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往下一瞥,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他接着道:“你们什么想法本座不管,能服气最好,不服气的……本座也有办法让你们服气。”
最后一句,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下面听着的长老们却连风湿病都快犯了,一个个偷偷递着眼神,但最后还是没有人敢站出来。
东方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我小声道:“……够了。”
东方被我一扯,回头看了我一眼,在与我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瞬间平和温煦下来。他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垂下眼帘,生着薄茧的手,轻轻勾住我的手指。
“杨莲亭,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他轻声道,“我会保护你。”
我低头一笑。
当我重新睁开眼,我也对自己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
而今,似乎成了我们共同的誓言。
……
绮窗在流火七月生下了一个女儿,孩子周岁时,她带着女儿坐上了往南的货船。我去码头送她,学着那些文雅之士折了一枝柳给她,她女儿一把抓过来,就往嘴里塞,还咿咿呀呀地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绮窗上船前看了我很久,然后问:“你果真决定了么?这一辈子都……”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含笑点头。
她叹了一声,最后深深望了我一眼:“阿杨,珍重。”
“你也是。”我微微一笑。
她抱着女儿登舟而去,我站在那里目送船远去,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灰点。绮窗这时一定吓了一大跳,因为有一个跛脚的书生挤在船上人群中,已经凝望了她很久很久。
也不枉费我找到了他,希望绮窗上辈子的遗憾也能弥补。如同我一般。
我转过身。
春雨缠绵,像烟丝儿般飘在风中,一缕一缕落在人肌肤上,微微带着一点儿温润的凉,就在这样纱帐般的雨中,有一抹颀长的身影。那人披着一袭红色宽袍,眼眸微挑,眼角一粒泪痣,面容清俊。
他擎着伞,在那一片桃梨花海深处伫足而立,见我望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闲花淡淡春。
真是天色都亮了。
在当总管的几年,我跟着账房的老先生一起管账,没有像前世一般把钱全往自己口袋捞,我也不擅权自专,因为我没时间做这些,我每日还要为东方准备饭菜,为他做零食糕点,为他洗脚,每晚搂着他入梦。
我这个总管,是总管教主的一切。
对他人也没了前世一般的敌意与提防,其实我重生以来,很少再有精力去顾及他人,眼界变得很小,心也很小,没有了那些矛盾,十长老对我也慢慢接受了起来,只是他们一直忧心日月神教的未来,偶尔会忍不住劝说东方去生个儿子。
东方烦不胜烦,在小孩十二岁那年,便牵着他往十长老面前一放,说:“这就是你们的少教主。”小孩聪明,资质又好,十长老也就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