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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靡的气息还未从青楼内完全消散,银河行人已经回到清白湖。只见那木门大开,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廊下站了一个白衣人,对着塘中衰败下去的荷叶发呆。
仙龙肩上披着一件银河行的狐裘,抬眼见他回来脸上也是泛起了喜色,只是还带着病气,便如同浮了一层胭脂在面皮上,到底还是虚的。银河行怕自己风尘仆仆归来带的寒气加重他的病气,故而只是虚虚地挽着仙龙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也是冷的,银河行略施术法,屋子下方埋的地龙便如同苏醒过来,瞬时将此地笼罩在暖春之中。
“这么晚不歇息,倒有闲心去瞧荷叶。”词句虽是斥责的,语气里却含着浓浓的纵容之意。
仙龙扬了扬唇角:“我若说是在等你呢。”
银河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盏宫灯来,那灯里烛火未熄,将剪影中的龙身子分成了片片:“正好,劣者还记得带了礼物予你。”
仙龙有些好笑地接过来,甚至还低头在那宫灯上嗅了几下。甜甜的,是街上糖画的气息。他的神情很明显地轻松了下来,眉眼棱角的病气仿佛正在缓缓退却。
气氛安静下来,银河行将门关得严实了,又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仙龙一怔,手里宫灯传来的一丝暖意瞬时冷却了下去。他装作不以为意的,字正腔圆地说道:“今日龙鳞之恩,仙龙铭记在心,终身难忘。”
话音未落,银河行一下搂住了他。
仙龙愣在了原地,缓缓推开他进了内室。他什么都没有说,银河行却始终觉得他该是在流泪的,如同一缕寻不到归处的孤魂,生硬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过这或许都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徒劳无益的感伤罢了,银河行对于次日仙龙的离开没有丝毫意外,唯一让他诧异的是,对方竟然拿走了他那件白狐裘。柔软的阳光越过窗棂,映照在银河行略有些懒散的面容上,仙龙现已恢复,风云际会不日将再开,现下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该是睡觉才对。
这样宁静的日子过了几天,银河行竟是逐渐生出一种撂挑子不干跑路的念头来。廊下不知何时竟跑了只野猫进来,仗着银河行这几日能喂它吃食,便日日午后懒散地趴在窗下瞌睡。银河行听着猫咪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声,该是起了欣羡之意,只是时不我待,干脆便起身将那猫搂在了怀中去了仙龙居所。
不过几日未见,仙龙便又换了番模样。银河行还未进得门去,便瞧见外头跪了一排的弟子,个个噤若寒蝉,跪得齐整。
仙龙坐在正中的沉香椅上,脸色阴沉地瞧着面前的侍女,那侍女怀抱着一件白狐大裘,神色惊惶至极。
见是银河行来了,弟子们便自动让了条通道让他过去。银河行捏了捏怀中猫咪的肉垫,示意它安静下来,莫要吵到仙龙大人。那猫咪似是能听懂人语,乖巧地伏在银河行怀中,好奇地盯着正中的仙龙瞧。
银河行仔细一瞧那狐裘,倒是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地方竟还有老鼠觊觎,我这猫倒是带得凑巧了。”说罢,却是将那只白猫放下,示意它往仙龙的方向奔去。
猫咪撒开了蹄子,开始肆无忌惮地用小爪子在仙龙脚上扒拉。这下可把廊下弟子们都吓得呼吸骤停,生怕这猫咪害得他们吾命休矣。那只猫倒是明事理,见仙龙未有反应,却也不惧他,只懒懒地在他脚边寻了个好位置趴了下去,自顾自地舔起了毛来。
仙龙本坐在椅上一动不动,这下才开口道:“你这猫是从何处寻来?”
银河行笑道:“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野猫,我养了它几日,怕以后饿着了,便送来你这。”
仙龙冷哼一声,猛然站起身来,言辞冰冷:“走吧。”
银河行也不迟疑,瞬间提气而行,向四重台急奔而去。唯有殿中那众人与猫,不知所以。
旭日初升,光芒夺目。仙龙与银河行两道人影如烟般掠过,转眼便已立于四重台之上。
此地立于孤峰之顶,山上草木全无,地上尽是一片烧灼的痕迹,不知是多久远以前大战所留。其下更有九重牢狱,按照约定,此次比试的输家将会短暂囚禁于此处。
仙龙足不点地,瞬时便落在了神蝶身前。重新取得龙鳞的他精神状态较之先前好了不少,甚至还有余力讥讽了神蝶几句。
银河行沉默地站在一旁,因着离得远了些,听不见二人言语,但他依稀察觉神蝶魂体极为不稳,想来与几日前之事也有关系。
秋日暖风吹过,若非其中所带的浓厚血腥之气,众人几乎要迷醉过去。四周骤然响起一阵冷厉的乐声,其中杀伐之音更是让场上三人各自蹙眉。
不过片刻,魔蝎狂笑声便伴随这阵乐声从天而降,他自解封以来气势如虹,全然没把场上众人放在眼中,笑声中大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势。
还是银河行最先开口道:“魔君,久见了。”
魔蝎眼神从三人脸庞上各自扫过:“诸位看起来都兴致不高,看来这次的风云际会实在是让你们为难了。”
', ' ')('仙龙冷冷道:“留得你一口气在,确实是足以让我等愁眉不展。”
神蝶闻言亦笑道:“既然如此,我不介意与你联手再将魔君封印。”
话音未落,只见红白两道光芒瞬时冲出,一左一右,瞬时将魔蝎包围。
“有意思,你们二人一者骚浪一者低贱,倒是天下间的绝配。”魔蝎岿然不动,单是站在原地,双手伸掌便将这两人气浪拍散。
“魔君此言差矣,要说到相配,不如你我先联手将这多余之人除去,尔后再慢慢较量如何?”神蝶如蝶般掠起,衣袂翻飞间光剑却是越过了魔蝎,直袭向他背后的仙龙。
仙龙自不敢轻看神蝶,当下亦是猛提功体,回身茫茫剑气瞬时出手。一时只见漫天白光,气浪狂飙,其间还夹杂着仙龙的笑声:“魔君,神蝶此人背信弃义,转眼便可对我下手,你认为他会是好的合作对象么?况且你我本是初识,比这中途插入的小子更有情谊才是。”
魔蝎见这二人翻脸如翻书,更是纵声大笑道:“你两人倒是好一番计量,可惜魔君我今日心情不佳,管他什么龙啊蝶的,只想杀他个片甲不留!”言罢,魔气暴涨怒射而出,瞬时便将仙龙与神蝶两人的功体掩盖。
神蝶身形瞬时化蝶,急掠而上,意图冲破魔蝎这道魔网。他口中低喝一声,偌大身影化作无数蝴蝶,正要怒飞而出之时,却闻天外传来数声龙吟,竟是专门在此等候于他。
他本以为仙龙也被魔蝎所缠,无暇分身来算计自己,未想这两人竟是早已算计好了在此埋伏。神蝶骤然冷笑,不顾一切地要冲破这两人的天罗地网。从外人开来,只见一道七彩蝶光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着那白龙猛撞而去。
与此同时,银河行也是轻叹一声,瞬时便出现在了此次决战的中心。只见他气势如虹,面色不改地替神蝶卸去了大部分袭向他的气劲。
那四重台上对撞的诸多气劲轰然炸开,瞬时地动山摇,荡起漫天尘灰。神蝶身上光芒逐渐散去,口吐朱红,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随风坠下。
银河行见状,也急速掠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将他横抱在了怀中。
魔蝎与仙龙二人亦是同时落下,一者得意狂笑,一者神情复杂。
“今日败者已定,银河行,看在你的份上我便饶他一命。”魔蝎眯着眼睛,神情隐晦地在仙龙身上看了好一会,才大摇大摆地自行离去。
仙龙被他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方才与魔蝎的约定,又是打了个寒战。不过此情此景,他也只得按捺下内心的念头,缓缓走到银河行跟前道:“你们还要厮磨到什么时候去,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银河行,可别忘了你与我说的话。”
银河行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按照约定,将神蝶送入了四重台下的牢狱之中。
神蝶虽然未曾丧命,但在刚才那数道气劲之中已然意识模糊,处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幸而有银河行的怀抱,才让他没感觉到失血过多的冷意。如今银河行骤然离去,他也猛地清醒了过来,却见一道人影浅浅如烟掠出,神蝶心中一紧,正想开口,却见日光黯淡,牢中空荡,死寂沉沉的狱内,哪还有半个人影?
而在尘埃遍地的四重台之上,刚刚结束这场大战的人负手而立,凝视着面容平静的银河行。
“你想知道什么?”
银河行摇头道:“那是你和他的事情,我无权过问。”
仙龙一怔,心中弥漫起一阵浓浓的哀愁,片刻后,却又如同释怀一般御风而去。
银河行见他身形渐远,竟也生出了怅然若失之感,伫立良久,终也是消失在了暖风之中。
此时日已升至最高,秋日的暖阳午后熏得人昏昏欲睡。空荡无人的四重台之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位久未蒙面的身影。他眷恋的目光在银河行方才驻足之地停留了一瞬,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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