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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后。
进化的丧尸已经和人类外表大差不差,而且因为双方首领的原因总算停下争斗,两个种族划分楚河汉界割据一方。
宋邝打开主卧的大门,看见阮戴卿还埋在被窝里。走上前打开窗帘,果然听到几十年如一日的抱怨——
“别拉窗帘!亮死了!”
阮戴卿一边说一边超被子深处拱,可惜被宋邝一把抓住抱起来。
“哼!”时间依旧不能改变他的孩子气,娇娇软软的轻哼撒娇似的,被宋邝抱在怀里还不停的作妖。
宋邝把他放在床边,一件件给他穿上衣服。小孩嫌他吵了自己睡觉,两只脚丫晃来晃去不给他穿袜子。
小脚白白嫩嫩的,脚底没有茧子,粉红又娇嫩,摇来摇去的还翘起圆润饱满的脚趾。宋邝半跪着给他更衣,一起一落正好凑到他面前。
一把抓住顽皮的脚丫,宋邝自然的把它拉到自己面前亲了一口,正好亲在最敏感的脚心,引得阮戴卿忍不住缩回去,可却被牢牢控制住。
他哼哼唧唧的,宋邝也不过分捉弄,快速给他套上轻薄的袜子,把人抱去洗漱。
“皇,唐琰女士想见见您。”宋邝一边投喂一边像阮戴卿汇报要务。
自从阮唐消失在藤林,冥冥之中所有丧尸都意识到他们的皇换人了,不是被转化成丧尸的十阶异能者赵明磊,是继承阮唐冰系异能的阮戴卿。
还好,丧尸是忠诚而固执的,永远不会反抗皇的决定。
“姑姑?”阮戴卿停下咀嚼,连连点头,小手拽拽宋邝的衣领。“那快点去啊。”
宋邝好不容易哄着他吃完饭就立刻出发,九阶丧尸的速度完全超过当前的任何代步工具,同时他还凝聚成一道防风罩牢牢护住阮戴卿,生怕他吹冷风着凉。
虽然他清楚“生病”是不可能出现在阮戴卿这个人造生命身上。
唐琰约的是一片墓地,说是“一片”其实只有一个墓碑。
墓碑上是戴音芷的名字,还有女孩子永远保持在25岁的生日和为数不多笑得灿烂的照片。
阮唐是戴音芷的灵魂,她一辈子都被父亲掌控着,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候都是因为阮唐才能拥有。阮唐消失,也彻底带走了戴音芷。
她静悄悄的永远沉睡在阮唐住过的小别墅里。
就趴伏在餐桌,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两套餐具,属于另一个人的碗里称的满满当当,都是剥好的鱼虾蟹肉,她自己的碗边全是外壳骨头。
她喝下了毒药的白粥——因为她虚弱的身体根本咽不下其他食物。
整张餐桌只有她面前这一碗白粥下了毒——她怎么舍得让阮唐的饭菜不能下口。
风轻轻吹着,枯草也在摆动。
宋邝抱着阮戴卿来到唐琰面前,用异能拿出一张软凳放在唐琰的轮椅旁边,把小人儿放上去,没让穿着袜子的双脚挨到地面分毫。
“姑姑?”阮戴卿见人没说话,拉拉她的袖子,终于让人摆脱回忆转过头来。
这是一张老年人的衰老的面孔,说不上饱经风霜的摧残但也是历经岁月的。没了异能,唐琰如今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自然不能年轻依旧。
“卿儿。”唐琰摸摸他的脑袋,看着他完全复刻阮唐的脸,年轻而稚嫩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饱含了无奈,悲伤,和自嘲。
她不知道为什么阮唐突然消失,大概是她这个姐姐保护的不到位?大概是阮唐不想再掺杂于无聊的权力纷争?
她不知道。但已经这么久了,人一老就会放下曾经放不下的事情。
天气又阴沉了些,唐琰和阮戴卿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卿儿会恨爸爸么?”唐琰忽然说了一句,有些突兀。
“不。”阮戴卿明白唐琰的意思,大概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那个孩子大概会恨,但我不会。”当灵魂被撕裂出身体,阮戴卿和父母的血亲关系就不复存在了。而灵魂,是独立的。所以恨也是那个早早死去的孩子在恨。
“那……”唐琰的声音愈发的虚弱,一阵风就能吹散不少。
“……卿儿想念爸爸吗?”即使意识都不清醒,唐琰依旧把阮唐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想的。”阮戴卿看着唐琰缓缓闭上眼睛,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问问妈妈。
即使是在戴音芷的墓前。
唐琰坐在轮椅上的身子缓缓倾斜,靠在阮戴卿的肩膀上,阮戴卿也就维持着姿势没有动作,任由落叶纷飞沾染碎发。
“姑姑……”
良久,等到只有他和宋邝的浅浅呼吸。阮戴卿轻轻开口,一手抚上自己的胸前。皮肉下那颗耀眼的冰系晶核宛如一颗生生不息的心脏,蓬勃有力的跳跃着。
“……爸爸,只是不在这个世界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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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病毒能淡化生前的记忆,而时间更能雪上加霜。就像一本枯燥的小说,六
', ' ')('十年后谁还能记起里面的主角?
赵明磊一刀砍过障碍的枯树,紧握的冰蓝色长刀不分敌我的攻击,连他的手也感受到刺骨寒意。
但他还是不想放手。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总会时不时摸摸动脉上的两枚咬痕。几十年的空虚感让他分外不安,就好像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清楚的记得有多么重要。
每当这个时刻他都烦躁的发泄,唯独手中的冰刀的寒意让他勉强找到自我。
从他在荒原醒来,四周都是枯枝败草,依稀可见曾经茂密的样子。他只知道自己大概是个丧尸,手边还有一把长剑。
我是雷系异能,这不可能是我的武器。
但那又怎样,赵明磊偏偏不愿放下它,反而握的更紧,似乎放下它就割了心一般疼痛。
他找了很久,避开人类和丧尸,六十年没有任何收获。也好也不好,反正现在他清楚自己的病结就在这两个地方——人类堡垒,丧尸城池。
可一出森林,两道掺杂了愤怒的异能就这么劈头盖脸朝着他砸过来。
“赵明磊!死的怎么不是你!”水系异能一反温柔常态,暴虐的席卷而来,咆哮着翻起波澜。
而另一道火光的主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的怒火显然不少于司聂柏。
十阶异能下皆为蝼蚁,赵明磊两刀劈开冲过来的水火异能,看见对他如此不满的两人。
司聂柏成了人类首领,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原地,在建基地却没有久留,似乎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阮唐而打下根基。
程临川则是听从冥冥之中的指令,全力配合阮戴卿稳固实力,在建成势力后毅然决然离开。
他们的目标倒是统一,找到阮唐。
无论是生是死,哪怕有一丝痕迹,一片衣角也好,而不是就这么人间蒸发一般。
好在赵明磊的行踪并没有隐藏,他丝毫不掩盖自己毁灭性的雷系异能,时不时定位一样所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我怎么不能活着?”赵明磊压下心头的一丝颤动,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似乎弄丢了什么珍宝。
丢范儿。
只是他不安的摩擦紧握的刀柄。
司聂柏一向沉不住气,三两下和赵明磊打起来,虽然被压制的死死地,但还是不要命的往前冲,直到被赵明磊没了耐心的一剑击飞。
“咳,嗬嗬……”司聂柏倒在地上,双眼狠狠瞪着赵明磊,眼白攀上猩红的血丝,一时间倒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丧尸了。
从阮唐消失的那一刻司聂柏就后悔了,他不该让阮唐离开自己的视线,让那赵明磊得了背叛的机会。
但,他更害怕的是阮唐不要他了。司聂柏不是蠢货,他甚至觉得阮唐消失不是外因,而是阮唐自己选择离开。
每当想到这里司聂柏都背后发凉,心底是刺痛的快要滴血,脚底发麻。也许,当初自己再听话一点,在克制一点,是不是阮唐就会多一丝留下来的可能呢?
但,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再次开始的机会。
“你不记得了?”程临川没出手,只是看向赵明磊手中的长剑,伸手指向它。“那你有什么资格拿着——”
“皇的武器。”
阮戴卿接任丧尸皇后,很多人担心程临川的反应,但没人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没有丝毫悲痛之意。也许不是没有,只是藏的太深没人发觉,比如他从来没叫过阮戴卿“皇”。
即使阮戴卿是规则承认的皇。
但那不是程临川的皇。
因为他的皇强大又自我,自立又骄傲。
所有的光辉都是阮唐亲自创造的,不是什么狗屁“规则”施舍来的。而且他还知道皇是孩子气的,是需要被宠爱的,是瑕疵必报却也怜悯生命的。
那才是他生机勃勃的样子,鲜活的,灿烂的样子。
他用了六十年想念,深刻入骨,根植灵魂。他会遐想阮唐回来的样子,唯独不会懊悔阮唐独自离去。他是阮唐的忠仆,阮唐的命令他要用生命去贯彻。
尽管,他不想离开阮唐一分一秒。
阮唐没让他死,他即使是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别再选错了。”程临川放下一只透明试剂,带着愤怒到昏厥的司聂柏离开。
儿戏的打斗让赵明磊有些迷茫,但也不会阻止两人的离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筒,药物透明的泛着光,有些细小的絮状物轻飘飘的在其中旋转。
拯救者。
赵明磊虽然远离闹市但也不是不问窗外事,他知道这是最新研发出的丧尸疫苗,现在人类已知的最强战力司聂柏也能使用。
仿佛渴了就要喝水,赵明磊拿起针筒就注射到自己身体里,他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疯狂叫嚣的潜意识,选择听从心声。
打进去!打进去!快想起来!快点!
药物产生了灼烧的刺痛,让赵明磊莫名感觉到一丝熟悉,但他仅存的记忆里并没有被注入药物的痕迹。
他
', ' ')('想起来自己脖子上的咬痕,是那时候的感觉记忆吗?
体内的丧尸病毒不甘就此放弃生机,拼命的想要反抗,却被身体的主人牢牢压制,不得不被净化,直到最后一丝病毒也被吞没。
“……不可能……”似乎过了很久,久到赵明磊出声都是沙哑干涩的。
“彭。”他无力的跪倒在地,零星的记忆冲击大脑,尖锐的刺痛席卷而来。
但更令赵明磊崩溃的是,他终于想起来忘记的人。
“啊啊啊啊!”赵明磊抱着头,十指深入发丝,崩溃的哭喊出声,没了痛觉一样泄愤的拉扯着,滚烫的泪水奔涌眼眶,无力的蜷缩起身子。
不!怎么,怎么能忘了唐唐啊!你没有资格忘记那些事!你活该背着背叛的罪孽死!你又把人弄丢了!!
赵明磊崩裂的神经让他浑身的筋脉能量逆流,剥骨抽筋的痛依然不及心中挖去一块位置。他着了魔一般瑟缩的颤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仿佛一个充能到极点的气球。
一触即裂,神魂俱陨。
突然,倒在地上的长刀缓缓散发出一阵冰蓝色的微光,轻轻把走火入魔的赵明磊笼罩起来。凉爽的寒意为爆裂的异能驱散狂躁,就如曾经两人神魂相连时,依旧能毫无防备的自由出入,亲密又自然。
“吧嗒。”
赵明磊逐渐清醒过来,他悲痛的发不出声音,唯独睁着漆黑的双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顺着脸庞滴在地上,砸出一片片水光。
“对不起,对不起……”他沙哑的呢喃,眼神空洞的看着静静发光的长剑。
抬手抚摸晶莹剔透的长刀,依旧是冷冽的寒意,但赵明磊不觉得丝毫寒冷。
他忽然想起那时阮唐讽刺他背叛的话,想起乌黑的长刀被冰蓝覆盖的一幕幕。像是警告,像是惩罚,但现在,他更愿意理解成——
预兆。
赵明磊不再失魂落魄,他找到一颗巨大的枯树,钻进空空如也的树洞。他躺下来,抱紧洁白无瑕的长刀,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摸。
“唐唐,唐唐……”
冰蓝的结晶带走温度,一点点攀附他每一寸炽热皮肤,蔓延的缓慢却无法抗拒,直至——
“皇!北方突然出现一颗冰树,需要探测它的攻击意图吗?”
阮戴卿坐在庄园阳台的软椅上没有回应,宋邝站在一旁,汇报的下人维持着跪姿。
两人遥遥望着突然出现的参天巨树,层层叠叠的树叶是冰晶的凝结,剔透玲珑,每一丝都被精雕细琢过一般,惊艳的美丽,也是无法摧毁的不朽。
而且,每一丝脉络中都夹杂着流光溢彩的深紫色雷系异能。
世间两种完全对立的异能,一冰一雷,竟然能如此和谐的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阮戴卿按住心口砰砰跳动的晶核,随手挥退下人。
“那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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