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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楚暮被方景玉找到的时候已经踏上了回万剑山的归途,但这里究竟还是人间界的地域。
按规矩,修士间的争斗不能引起波澜,于是三人还是另寻了地方。
此时的徐林钟已经恢复了自由,但也许是为了做个样子,他还是被用绳子绑住扔在了一旁。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二人,突然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
青青草地上,楚暮与方景玉相对而坐,面前是一架由灵气聚成的棋盘。
也许由凡人来看,是看不出什么来,但三人都能明白那些看似紊乱的气息实则规整地构成了横竖的线条。
这是只有底蕴深厚的修士才能做到的方法——若是灵力量微,难以支持棋盘的长时间组建,那便会骤然溃散成一团气。
长时间的支出也会让修为低微者感到难受。
但为了公平起见,这棋盘并不全是楚暮的灵力在支撑……除了最先开始的框架是由他构建,后期的灵力供应则都是由一块他取出的灵石作为基底。
楚暮张开手,手心中出现了一枚圆圆的灵气棋子:“我们自身的灵力便是棋子,你准备好了么?”
方景玉淡淡点头,食指与中指之间也出现了一枚由魔气凝成的棋子。
凝聚出一枚棋子并不是难事,难的是维持住它的形态。而随着之后棋盘上的落子越来越多,对两人来说都会是一场不小的消耗。
这不仅仅考验棋艺,同样还是对于修为,耐力等各方面的检验。
这场关于下棋的比试,注定不能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抽签决定谁先落子——最后的结果是方景玉先手。
众所周知,先执子的棋者胜率要更高——虽说已有贴目的规则出现,制衡了先落子者的胜率。
但楚暮却从没有跟方景玉事先约定过贴目。
因为,不论何种情况都能赢的,才是棋艺高超者;而任由某一方从起始线开始就优于自己的,才是心态宽厚者。
方景玉眼眸平静:“抱歉。”
“你开始下棋的时间本就比我短,这般更好。”
楚暮心态平和,徐林钟则是在旁边紧张起来。
虽然楚暮说的是实话,可方景玉最近进步很大,他的心也是不得不提起来了一点。
这二人的赌注本就与他性命攸关,而就算抛开这些不提,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与心态,他也都希望是楚暮能赢。
…………
方景玉一开始下棋总是会输给楚暮的原因便是一点——他太直来直去了,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一眼能被望穿,完全不懂得下套做陷阱。
而下棋最重要的就是能率先进行预判的格局,若是能比对手所想象到的还要深远,便能提前预防,做好准备。
而方景玉虽然总是输,但楚暮却发现他的前瞻性很高,总是在他才进行筹备之际就看破了他的意图,淡淡的道出他想干什么。
可仅仅是这样,还赢不了楚暮。
曾经,在方景玉又一次输给楚暮的时候,后者笑着开口了:“既然你能看清棋盘上的局势,为何不试试看入局呢?若是不入局,哪怕看得再清楚也是无事于补。”
“我正在和你下棋,难道还不能算是入局么?”
“并不。”楚暮摇头,他撤走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放回棋筒里:“你的防守很强,是因为你能看穿我想包围你的意图并做出改变。可等到你自己想要进攻的时候,却又明显弱势下去。”
“这大约是因为你总能轻易看穿我进攻的意图,预判到我的想法,因此在自己下手时,反而想的太多,不知如何才能避开被我看穿的结果,设下陷阱,最后使用的法子反而看上去简单粗陋,容易被人望穿。”
“你的对手不是你自己,你要思考的不是如何不被自己看穿,而是要如何让我以为我看穿了,实则却是一步步被你引导着进入陷阱。”
楚暮微笑的眼眸是自信:“你很聪明,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
方景玉回想起楚暮跟他说的话。
事实上,他已经渐渐明白楚暮的意思了——他开始模仿着楚暮的下棋手段,学着楚暮的进攻方法进攻,然后再防守。
他觉得自己开始摸清楚暮的下棋路数了。
可是,他现在仍旧没有十足的信心赢过楚暮——哪怕他如今执的是胜率更高的先子。
二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
场面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但似乎……是方景玉要更胜一筹。
徐林钟在旁边睁着眼睛看,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到这二人。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可这二人如此淡定,反而显得他一惊一乍起来。
方景玉看着棋面,慢慢开口:“你夸过我前瞻性很好,却不懂得如何入局。”
“嗯。”楚暮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方景玉,与那双深沉的紫眸对视。
方景玉:“可至今我都没
', ' ')('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总是很淡然的看着棋面,就算是要输了都面不改色,心境平缓无波澜。”楚暮笑着新添上一一枚棋子:“若是我能有你这般平和的心就好了。”
方景玉也落下一子:“这样不好么。”
“换做在一般人身上自然是好的,可你却不行。”楚暮收敛住一丝笑意:“下棋的人是你,可你却并没有自己在下棋的意识,你的胜负欲太淡薄了,若是没有一颗求胜的心,又怎会想方设法去成为赢家,又怎能从游戏中取得乐趣。”
“棋输一盘并不是什么大事,输了人生则会让人追悔莫及。”
方景玉皱起眉:“我的人生并没有输给谁。”
楚暮抿唇一笑,再不言语,而是看向棋盘。
…………
长时间的僵局,让楚暮的面色微白一些——灵力的大量供应让他感到了一丝疲软。
但幸好识海依旧精神,眼眸清亮的顶着棋盘看。
如今的棋面已被灵气与魔气化成的二子占满了大半,此刻几乎是平局,二人都各自僵持不下。
反观方景玉,虽然他的修为被压制了,可体内的底蕴依旧,此刻面不改色,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看向楚暮:“若是你不能想到方法速胜,便会先撑不住,最后输给我。”
“是啊。”楚暮对着一脸担心的徐林钟安抚地笑了一下,然后又将目光转回方景玉:“我曾经对你说过……”
“要预判对手的预判,让对手以为自己已经看穿,然后一步步走入早就被设好的陷阱之中……这你还记得么?”
“记得。”
楚暮微笑:“那你现在觉得我们二人是谁的预判要更胜一筹呢?”
“……”方景玉沉默了一会儿:“难道你想说你有在短时间内就能赢我的办法?”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楚暮也不再追问:“我之前跟你下棋的方法大多千篇一律,你很聪明,总是能一下子就看穿我。”
“什么意思?”
楚暮突然攻势一转,在超出方景玉预期的地方落下一子,逃出了他事先为楚暮布下的陷阱。
他看着方景玉明显开始动摇的眼眸,眼中含笑:“猜猜看,我接下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落子?”
…………
方景玉只和楚暮下过棋,但偶尔也和徐林钟下过。
也就是说,他所见识过的棋局并不多,至少楚暮要远胜于他。
……此刻,方景玉从一开始的果决渐渐迟疑下去,下子的速度明显要比之前缓慢许多。
他看着楚暮没有任何破绽的笑脸,有些推测不出对方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攻势对付他。
若是楚暮之前惯用的手法——他绝不会有迟疑。
可现在楚暮却突然告诉他,他接下来会改变方针,用新的方法与他下。
他便开始不解起来。
楚暮说的没错,他总是提前想的太多,正是这些犹豫促使他一点点将胜利拱手于人。
……难道,这些都是楚暮故意做的准备,为的就是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看穿,实际却是落入了陷阱么。
方景玉眼眸微动,看着楚暮的眼充满了探究与深意。
至此,棋面已经变得混乱起来——楚暮大改棋风,但有时候又会与之前的下棋手法重合,让人捉摸不透;而方景玉则是将下棋的速度慢下了许多,每一步之前都要深思熟虑一番。
最后,就在楚暮下完一子轮到方景玉之时,他突然开口:“你很厉害,你是第一个让我看不清的人。”
方景玉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这是楚暮和徐林钟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微笑。
楚暮笑着回应:“过奖了,我并没有那么厉害。”
徐林钟没忍住对着方景玉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了,难道是要主动认输?”他眼神隐含期待,终于可以不用被绑着了!
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方景玉慢慢摇了摇头:“不,我要继续。”
他盯着楚暮的笑眸,面色恢复平静:“既然你说我总是想的太多,那么,希望现在我将这一点改掉还不算太晚。”
在徐林钟惊讶的眼神下,方景玉下棋的速度也恢复了原先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他刻意简化了自己的思维过程,在思绪想到更深处之前就让自己落子。
…………
时间又流走了一段,楚暮叹了口气,微笑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楚暮,你这是要输了还是要赢了?”徐林钟紧张起来,他从身后靠着的大石头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绳索早就已经断开,但却没人去管他是否会跑这一点。
方景玉盯着面前的少年,神色平静:“是我输了。”
“要是你更早些发现,现在会输的人就是我了。”楚暮无奈:“你真是太聪明了。”
“怎么了,怎么了?”徐林钟一头雾水。
楚暮看着徐林钟
', ' ')('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这才笑着解释:“其实我并不会多种棋法,刚才只是诈方景玉罢了。”
“可我看你刚刚确实变换了下棋手段啊。”
“那只是我混来的罢了……那几步奇怪的落子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若不是因为方景玉忌惮我,恐怕当时我就得输了。”楚暮微笑:“只不过是没办法才想出来的下策。”
方景玉消去了那些由他魔气化成的棋子:“这也是预判的一种,是你先预判到了我的想法,然后定制出的策略。”
“可最后还是被你察觉到了啊。”楚暮眨眨眼睛:“这回能赢真是万幸。”
徐林钟只是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意识到另一件事:“那就是说,我的性命保住了?”
方景玉点头:“嗯,我不会杀你,而且之后还会对楚暮言听计从。”
徐林钟扑过去抱住了楚暮,语气愉悦:“多谢你啦!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帮我帮到底了,不是救了我一次,而是救了我一命啊!”
楚暮被扑倒在地,刚想伸手抱回去,却发现身上的重量一轻,是徐林钟被方景玉拎着衣服提了起来。
“你做什么?”
“楚暮刚刚和我下棋消耗了很多灵气与精力,你不该打扰他。”方景玉说的话让徐林钟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好吧。
楚暮:“可你要杀徐林钟不是上级给你命令吗,你就这样空手回去会不会受罚?”
方景玉干脆的摇头:“我会找一具和徐林钟身材与修为都相像的尸体带回去交差,至于通缉令上的面容问题,我可以说那是易容,尸体的面貌才是真容。”
“那我岂不是之后都不能以‘神偷’的身份行走在世间了?”徐林钟表情古怪:“扬名‘盗圣’之称可是我师父给我的任务啊……”
方景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偷盗下去,只是下一个来暗杀你的人可不会再和我一样‘温柔’了。”
这么严重?徐林钟精神一震:“好吧,不做就不做了,我专心找我师父去。”
…………
看到这里为止,入梦来与司命会面的楚暮没忍住开口询问站在身旁的虚阴司命:“若只是这般,也不至于劳烦月老与幻阳司命特意下凡来锁住我的记忆吧?”
只不过是寻常的童年回忆,怎么会牵扯到月老来呢?
他皱着眉头——虽然他确实记得自己当年下山去找父母的事情,可徐林钟与方景玉这两个人却都消失在看他的记忆中,就好像他从未见过他们一般。
可当看到虚阴给他看的画面,他又能感到一阵熟悉,。
虚阴见楚暮开口,施法停止了空中画面的流动,嘿嘿一笑:“刚刚那些都是铺垫,真正的原因都还在后面呢。”
他暗搓搓的掏出一面小镜子:“幻阳以为我不知道,一直瞒着我,其实我都清楚得很。”
他对楚暮挤眉弄眼:“接下来我要给您看的,可就是真不能传出去的事了。”
楚暮点头,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明白。”
于是虚阴与楚暮站得更近了些,他对着镜子吹了口气,不同于空中画面的另一幅场景就又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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