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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仔节已经过去五天了。
伊蒙回去准备牛仔小队的食物了。纽因看完了书,就在镇子里到处逛。镇子和村子有段距离,他们暂时也回不去。
镇子里有一座比较高的高塔,用来了望。整点到了,钟声被敲响,纽因顺着钟声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了望塔的旁边——俨然是之前火舞比赛时发射烟花的鹰形哨兵,双枪帮某个头头的孩子。
他的翅膀收拢在身后,双手就撑在塔边,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纽因想了想,还是选择爬上高塔。
“你怎么坐在那里?”纽因爬到那一层之后,往前走,那个哨兵没有回头。
“你不坐过来?”
“不了,我没有翅膀,还是比较怕死。”纽因回答道。他听到那个哨兵笑了一下,没有动。
“伊卡洛斯。”
“纽因·莱。”
短暂的自我介绍过后,两人算是认识了。
纽因站到伊卡洛斯旁边,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习惯了这么高的地方,他觉得伊卡洛斯应该已经知道了双枪帮对他做的、他对双枪帮做的事情,可是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动,一开始,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即使是血海深仇,互不理解,本能还是让他们选择了避而不谈。并没有具体的情境让他们针锋相对——即使他们互相都认为彼此做错了。
此时此刻,他们也只是刚刚认识的两个年轻人而已。
“这里不晒吗?”纽因问。
“还好吧。”伊卡洛斯回答。他的翅膀微微展开,投下一片阴影。他望着天空,“习惯了。”
鹰类哨兵,在天空中翱翔对于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纽因往下望了望,就又收回眼神。
“不习惯?”伊卡洛斯笑道。
“不想习惯。”纽因回答,“我怕我一习惯,一个激动就下去了。”
人类总是会觉得自己习惯的东西就是真理,无论它科学、正确与否。纽因还不想死,因此还不想拥有这样的习惯。
“也是。”伊卡洛斯似乎在和纽因说话,又似乎没有,“我去看了你的赛马比赛,你和弗里斯兰配合得真是不错。”
“你也认识他?”纽因有些惊讶。
“你不认识他吗?”这回,伊卡洛斯反而也有些诧异了,“东部着名财团弗里斯兰家族的长子——他可是参与过远征军的人,我们……带走了他,然后因为你,他逃出来了。”
“不过不用担心,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父亲并没有再让弗里斯兰进入双枪帮的打算。”
伊卡洛斯的用词较为委婉,或者说在他的视角中,弗里斯兰确实单纯只是“被带走了,并且准备进入双枪帮”。他应该并不知道弗里斯兰在马棚里吃了好几天的草,并且濒临狂化。
伊卡洛斯毕竟是双枪帮的成员,即使纽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参加如此的盛典,也明白他无法了解对方的处境,这样的观念也不是一时一刻可以被改变的。
立场和信息的差异,让他们之间多了一层厚厚的隔阂。
“我真羡慕你能飞。”于是,纽因转移了话题。
如果争执下去,他们都改变不了彼此的任何想法。
“很多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的……
只是,这片任我翱翔的天空,总有一天也会将我吞噬吧。”
伊卡洛斯望着天空,羽翼在风中微微摇晃。他似乎对死亡无惧无觉,眼中只有些许的茫然,却没有恐惧。
飞禽类哨兵除了自然死亡,最常见的死亡方式就是在战斗中被击落致死。作为专门战斗的鹰类哨兵,伊卡洛斯有这样的觉悟,纽因也清楚。
死亡是牛仔这群亡命之徒脱不开的话题。
纽因也是一样。
举起枪时,就要有为恶或身死的觉悟。
伊卡洛斯和纽因其实不太一样,他似乎时刻更接近死亡。纽因是惜命的,即使在向导学校里经历过一些事情,回到牛仔小队后经历的种种让他坚定了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有那么多人在爱着他。
而伊卡洛斯的眼中,更多的似乎是了无归依的孤独。
这是纽因身为向导的直觉,也只是一种推测。
“我还没在天上飞过呢。”纽因也跟着望向天空,“所以总是觉得,有人能带着我飞一飞就好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摔下去?”伊卡洛斯才终于看向纽因,此刻纽因看到了伊卡洛斯的正脸。他的脸也十分英俊,带着少年人的青春气息,只是眉目间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冷漠。纽因咧咧嘴,回应道:“那么可怕?那要不我打消这个想法吧?”
伊卡洛斯终于笑了。
他向纽因伸出手:“上来吧。”
纽因伸过手,被伊卡洛斯一下拉到了怀里。他的臂膀十分有力,稳稳地将纽因公主抱在怀中。虽然姿势有些诡异,但因为纽因生得漂亮,这份诡异反而变成了美感。
伊卡洛斯说:“抓紧咯。”
', ' ')('纽因揽住伊卡洛斯的脖子,忽然感觉到一股失重的力量——“啊啊啊啊啊!!”
“哗!”
然后,他的耳边是翅膀展开的鼓动声,紧接着他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扯起,悬在空中。伊卡洛斯依旧稳稳地抱着他,他的臂膀让纽因安心。
他们此刻在空中,比高塔更高。
伊卡洛斯的翅膀有着能承载重物的力量。纽因不太敢往下望,就看着伊卡洛斯的下巴,即使从这个角度,伊卡洛斯的脸也是无可挑剔的英俊。
“哈哈。”
伊卡洛斯在笑。他笑起来更好看,那是一种让人的心情都能够跟着明朗起来的笑容。纽因能听见羽翼拍打的声音,小小的捉弄似乎让伊卡洛斯畅快了不少。
“我还是第一次抱着人飞起来。”他说。
纽因回:“嗯,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抱着飞起来。”
天空铺了大片的蓝,白云稀疏,伊卡洛斯抱着纽因穿过。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仇敌,见面即眼红、三句话必拔枪那种。
此刻他却被伊卡洛斯公主抱着在天上飞,渐渐熟悉这种悬空的感觉之后,能扭头看到下方的景色。
伊卡洛斯的双臂像是铁打的,没有丝毫颤抖。这样强壮的鹰形哨兵,如何会坠落呢?
他们都感受着彼此的重量。
这也是伊卡洛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所托付——即使这个人是他可能的仇敌。
这样的快乐中,也潜藏了一丝无法为外人道的恐惧。
伊卡洛斯抱着纽因在镇子里盘旋了一圈,再将纽因放回高塔,他的双腿踏上地面,缓缓收回羽翼。
纽因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伊卡洛斯说:“谢谢。”
“我也是。”伊卡洛斯微笑着看向纽因。
“我很好奇弗里斯兰在你们眼中是怎样的。”纽因说。
“远征军的领导者,财团的大少爷?他是光芒万丈的存在,老实说,他会出现在这里,与你一起,我也很诧异,才更好奇你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伊卡洛斯回忆,“至少现在,我感觉你还不错。”
“这我可承担不起,我们按理来说应该有着血海深仇。”纽因戏谑道。
伊卡洛斯摇摇头:“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在战场上见面吧。”
纽因向伊卡洛斯道别。彼此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成为深交的朋友。
但纽因想,自己也许会记得这个曾经抱着他在天空中飞翔的青年。
“伊卡洛斯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我们回去吧。”
身上有双枪帮标志的牛仔顺着找到了高塔上,伊卡洛斯被带走时,回望了纽因一眼。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这是他对彼此最诚挚的祝福。
“但愿吧。”
纽因等了一会,才也走下高塔。丹鹿就在楼下,似乎正在等着他。纽因瞟了一眼丹鹿,朝他的方向走去:“二哥。”
“刚刚玩得愉快吗?”丹鹿微微低头,笑道。
“嗯,还不错。”纽因注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双枪帮的人就在附近,而且似乎格外的密集。
上次有丹鹿在的环境,也是一样。
他去问过其他哨兵,之前阿曼德抽烟,也是因为和丹鹿对话过。
弗里斯兰明显认识丹鹿。
几次三番的确认,纽因才勉强确定这不是个巧合。
“二哥,你跟我来一下。”纽因牵起丹鹿的手,快步拉着他走。丹鹿也不抵抗,十分顺从地跟着纽因行进。纽因使用向导的能力,在借用丹鹿的感知探知附近双枪帮牛仔的轨迹:有人在跟着他们走。
他拉着丹鹿走到小巷内,本该是没人注意的地方,此刻却像是被布了几道暗线。
毫无疑问,这些双枪帮成员都是跟着他们过来的。
纽因抬起头,望向丹鹿。丹鹿背着光,落入一片阴影中。他俊美的脸此刻依旧挂着微笑,却显得有些令人陌生。
丹鹿没有问。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纽因的意图。
他只是在等待着纽因发号施令,下一步该如何做,他在等。纽因却感到了一股寒意——他似乎在丹鹿的身上,闻见了浓厚的血腥味,这又仿佛只是一种幻觉。
本能地,纽因退后一步,握紧了口袋中的枪把。
这已然不是他熟悉的二哥了。
“二哥,你的精神图景……介意给我看一下吗?”
精神图景,象征了一个哨兵最深层的潜意识。
丹鹿眼里笑意更甚,他朝纽因走近了一步:“不行。”
“别过来!”纽因本能地拔枪对准丹鹿,“二哥!”
他的枪没有上膛,只是一种威慑。
丹鹿微笑着俯下身,一只手握着纽因握着的枪把,另一只手帮纽因上了膛。
“咔哒。”
清脆的响声,纽因的手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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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场景呈现在他的面前——
丹鹿微微张嘴,露出里面嫩红的舌苔,含住了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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