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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筹备时,侍女们在宅院里来来往往。院子里不是没有小厮、老管家,但一般都不能近姨太太们的内院。姨太太们的秘密太香艳,还容不得外来者入侵。
但布置婚礼让这一切的秩序被打乱,人们端着红纸钱和剪子、红纱帐来来往往,每处门框都挂上了晃悠悠的红灯笼。如果此刻混进来个身手敏捷的人,丫鬟们是没法儿发现的。
副官也是这个时候顺着混进人群中的。
他一进去,就急着寻觅那道高挑瘦长的身影。进了红府之后,乔印军似乎还长了些肉,顺带着那处不怎么受束缚的胸脯也跟着有了弧度,胸脯和臀部的弧度,让人看了只会想揉一揉,舔一舔,能操进去更好。
当初乔印军在军中的时候,就有人怀疑他那么漂亮,一定是个双人,无数人觊觎着这副身子,即使是个男人,乔印军也一定比其他人更为销魂。
直到乔印军负伤,被红爷带回了府,军中才恨得牙痒痒——这真是个双人!凭什么又给了红爷?分给兄弟们间哪一个,他们都没有那么眼红。那样强势清冷的乔印军,无人可以近身,偏偏爱对着红爷笑,而且只对着红爷笑!凭什么?
那就强上吧,双人向来低贱,红爷性格也强势,如果强上了,他身为副官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比起得力手下,一个工具般的姨太太有什么价值?
怀着这样嫉恨的心情,副官摸进了乔印军的房间。乔印军的房间很好辨认,最朴素的那间就是了,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乔印军就静静地坐在里面摸着没有上弹的枪膛。
副官没有注意到乔印军眼里的情绪,直接抱了上去!
“你做什么!”乔印军一个肘击,把枪推到一旁,副官接了几招,看准乔印军隐疾的地方,狠狠一打!
乔印军脸色一变,来不及护住,只能闪躲。几招之下处于劣势。如果不是愈合不了的伤,红爷也不会放他入红府。一声闷响,他被副官按到木桌上,狠狠地瞪着副官,暗地里早已悄然伺机而动。
美人终于被压制,副官垂涎欲滴,对着那衬衫下丰满的乳肉就想摸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乔印军看准时机,狠狠对着副官的裆部踹了上去,再摸出口袋里的子弹,在瞬息之间子弹已经上膛,咔哒一声顶在了副官的脑袋上!“不许动!”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门旁站着的人,赫然是许清。乔印军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又看到许清身后的高大身影,脸色一下又变了。
是红爷。
那双寒冰似的眸子,眼神刀一样落在乔印军身上,似乎要生生将他刮下一块肉来。
不用半秒,乔印军就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他刚刚还稳稳地按着副官的身子晃了晃,呼吸都有点不稳。红爷看到了他被这男人按在桌上的画面,而他是在许清喊出口后才反击的,红爷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做戏给自己看,而……
“是他先勾引我的,是他告诉我他的房间,让我摸过来的!”副官一看红爷来了,连忙大声喊道。“他刚刚被我压着呢,都不敢抵抗!”
“砰!”
下一秒,许清就被一双手牢牢蒙上眼睛,鼻端嗅闻到浓烈的火药味道,随即而来的是副官的一声惨叫和血腥味。
“啊……”
许清浑身颤抖,软倒在红爷怀里。
红爷放下手中的枪,脸上没什么情绪,跟乔印军说:“处理完,在院子里跪好。”
他不需要一个色瘾上头、撒谎成性的副官。
乔印军怔怔地望着红爷,额角落下一滴汗,睫毛动了动,却不是因为恐惧。战场上他见惯了尸体,红爷的手腕并不温柔,这他都知道。
面前男人的威压在扼着他的喉咙,他恨不得现在就跪倒在红爷面前,解释。可是解释有什么用?红爷有自己的观察,红爷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他的解释,那么他自然就不需要解释。房内弥漫开的红色的血,似乎仅仅是上海滩酒楼因为舞女失手而砸碎的红酒,触目惊心,和院子里来来往往搬运着的红纸和红帐、红灯笼是那么相似,于情于理都没什么不同。大喜大悲,红爷从不在意。
他只需要记住,处理好这具尸体,在院子里跪好。
乔印军恭顺地垂眸,答了一声是。
红爷感受着紧贴着自己的许清的身体,那么瘦弱,许清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了,因此在颤抖。即使极端地恐惧,他依旧没有逃开,紧紧地依偎着自己的身体,像一只即将溺死的金鱼,无法发声,徒劳地张开嘴呼吸。
那样脆弱的脉搏,他只要稍稍将手放下来,就能看到许清看到面前血肉横飞的尸体,也许他还可以听到许清的惨叫,他的手再往下几公分,就可以掐住那脆弱的脖颈,一并毁掉这脆弱的身体和灵魂。
但红爷什么也没有做。
他没有松开罩在许清眼上的手,就这么一直将他带离了这里。
红爷拉着怀中不停颤抖的人,去了许清自己的房间。他没有松开手,五指始终死死压
', ' ')('在那薄而细腻的肌肤上,感受到手指处的睫毛和眼皮的颤动,濡湿的温热顺着指缝弥散开,没有太真切,但许清哭了。
直到到了房内,红爷松开手指,许清艰难地滑动了几下眼皮,才渐渐睁开眼睛。
许清眨眨眼,微启着唇,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呆怔地望着前方,看朦胧中的红爷。
在红爷眼前,许清没有躲避,没有退后,仅仅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落泪。对方的胸腔在起伏,仅这点与瓷娃娃有异。
红爷坐在床上,与许清保持了一定距离,就看着许清。他看许清没有停住泪的趋向,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走去外面。在路过门口时,却被许清伸出手拉住了袖口。
红爷微微抬眸,诧异地回去看了许清一眼。入眼的是许清的眸子,带着泪,红爷愣了一下。
这张脸还是太像。
许清不作声,由拉着红爷的衣袖,慢腾腾地、一点点挪到红爷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哭着,眼泪湿了军衣。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绪。不是恐惧,而是酸楚。红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变得杀人不眨眼?可他明明只与红爷见了不到三面,他在酸楚什么?
那道黑夜中的、穿着旗袍的高挑身影,此刻在许清心中如尘雾一般浮现,盘旋不去。
他不害怕,他不害怕。
他只是心疼。
他为什么心疼?
许清听红爷再轻轻叹了一声。
红爷终究没有走,停在那里,感受面前的男学生抱紧自己哭。他的手抬起来,摸上许清的柔软碎发。手指再往下,落上对方细腻的肌肤,男学生却不管,只是兀自地哭。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烦。”红爷说。
男学生停住了一些,还是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你再哭,我就上你。”红爷的语气更加恶劣。
男学生又开始哭。
红爷:“……”
“我不会哄人。”红爷干巴巴地说,“你觉得不行,你就走。”
“我不走。”许清执拗地回复。
“那你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你杀了人。”
“是。你没有什么表现?”
“你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许清只是问。
“十年前。”
许清不继续问了,他抱着红爷,不让他走,像只粘人的猫。
他在恐惧之下躲避,躲向的却是举枪人的怀中。
十年前,那时候他或许只有八岁。红爷的外形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看不出比他大出许多。许清的心思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如果他没被带到红府,此刻眼前只会是一片片的尸体。
隐约间,他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姨太太们都如此愿意留在这府内。
那把枪不可能对准他们。
否则此刻成一滩肉泥的,只会是乔印军。
一个禁脔,一个副官,孰轻孰重,谁都分得清。红爷分不清?分不清,他就不会是一方军阀,就不会是红爷。善恶好恶成了工具,层层遮掩后的骨血是利益二字,它不单薄,红爷的所作所为就更加不可理喻。
红爷拍了拍许清:“放开。”
他没那么多时间可消磨,几日之后就是大婚。也只是给他们找点事儿做。
许清也听话,说放开就放开,红爷要走之前,许清抬头问了一声:“那些哥哥们……”
他指的是那群姨太太。红爷停住脚步,等许清问完。
“……他们,与你有关系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像是妻子对丈夫在外情人处境的问询。许清抬着头,等红爷一声回答。
红爷笑了一下:“没有关系。”
红爷走后,许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丫鬟。窗外的景热热闹闹,人们眼中抱着对即将到来的新事物的期盼,就像生命中就这么点盼头。除了此事,再无其他事可干。婚礼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人们笑着,交谈着,准备着。
一场婚礼,唯独红爷与他,像两个局外人。
许清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台,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只红烛,还未点燃,只是沉寂着,却已经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红得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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