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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风眠觉得自己好像被车撞了,否则不至于浑身上下都在痛。尤其是右臂,似乎断掉了,疼得抬不起来。
他左手撑地,勉强爬起来,然后就看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他的手有这么漂亮吗?
叶风眠展开修长的五指,阳光下肌肤润泽得仿佛最好的美玉,简直有种透明的质感。美丽得像是艺术品,但是却一点也不孱弱,反而有种优美从容的感觉。
他的目光从这只手,移到了层层叠叠的袖口。六层,还是七层?即使是对布料一无所知的他,也可以一眼看出这料子想必很贵。
更正,是非常贵。
做工好到看不见针脚,绣花精致得可以摆进博物馆展览了。
叶风眠叹了口气,四下里乱石堆砌,古木参天,天空阴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他讨厌下雨。
好疼啊,每块骨头都疼。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疼。
真烦。
叶风眠恹恹地迈出一步,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山上落石滚滚,铺天盖地。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发避开了一块块石头,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灵巧地穿过乱石雨,足尖偶尔轻点碎石,腾身而起,越过幽深的林海,如一片飞雪,一丝柳絮,飘飘悠悠,起起落落。
原来是个武侠世界吗?
叶风眠生出了几分兴致。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而哪个少年没有做过武侠梦呢?
他回头望了望自己飞过的路,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好奇地想:这个身体,轻功好像不错的样子。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算几流?
要是不入流的话,还是老老实实混吃等死,不要牵扯到什么江湖是非。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转眼就淋湿了他的外衣。
叶风眠不高兴地皱着眉,刚升起的那一点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个躲雨的地方,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毁掉了他一路的踪迹,引得无数寻找他的人焦灼不安。
半个时辰后,每根头发都在滴水的叶风眠,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
然而坑爹的是,店小二不好意思地说,要查看他的身份证明。
叶风眠只能无奈地扯谎,说出门的时候忘带了。
店小二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他的脸,没怎么犹豫就放他进来了。
“客人请进来吧,外面风雨太大,可要先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叶风眠如释重负,露出一丝笑容:“那就麻烦了。”
店小二呆了呆,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某分内之事。客人请随某来。”
叶风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想道:“就凭这张脸,就算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草包,也能靠脸出道了。说不定还有大把的富婆排队想包养。”
玩游戏时捏了一小时的建模脸,也没这好看。
叶风眠换上店小二从成衣店刚刚买来的新衣裳,慢吞吞地用左手擦头发。
头发很长,乌黑发亮,手感非常顺滑,同时也意味着,他擦了很久都没擦干。
要命,左手本来就不方便,擦头发的时间比洗澡时间还长。
他环顾四周,犹豫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边的剪刀上。
要不要剪短一些?
虽然这个时代,可能讲究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管他呢,剪个头发而已。要是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还活着干什么?
他把长发顺到身前,拿起剪刀,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大约减去了二十厘米。一大把浓密的黑发刷刷落在毛巾上,整整齐齐。
叶风眠像开宝箱一样,搜索了一下脱下来的衣裳,得到了零零散散一堆小东西。
铜钱二十枚,碎银子若干,金珠一把。
一把小巧的折叠弓弩,配有三支箭。(叶风眠兴致勃勃地玩了很久。)
一支漂亮的云纹银簪,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麒麟玉佩(可惜碎了)。
几颗被雨水泡得黏糊糊的龙须糖。(果断扔掉)
两块湿透的丝质手帕,灰蓝色的,卷草暗纹。(他很喜欢。)
他没有获得这个身体的任何记忆,目前来看,非富即贵。而这样的人身边,不可能都是傻子。他连原主的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准一个照面,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处境可就艰难了。
想想就觉得要命。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的亲人被占了身体,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叶风眠叹口气,好不容易单手用发带扎了个歪掉的马尾,只留下了部分碎银子,乘着倾盆大雨路上无人,把原主所有衣物和自己剪去的头发都包裹起来,撑着伞,走到暴涨的河水边。费劲地绑了块大石头,连着包裹一起沉进了湍急的河水。
颇有种毁尸灭迹的罪恶感。
叶风眠默念道:“对不住了,我是个自私的人
', ' ')(',没有这个演技一辈子模仿别人活下去。你的死亡不是我造成的,借尸还魂也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的意识还在,就把身体要回去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暗中照顾你的家人。”
右臂痛得没了知觉,叶风眠在回去的路上顺路去了家医馆。年轻的大夫笑吟吟地递上热茶。
他瞟了一眼绿油油的浑浊茶汤,上面飘着花生碎芝麻糊核桃仁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食欲,便一口没动。
大夫切完脉,笑道:“劳烦公子脱下衣服,在下要看看伤处。”
叶风眠很配合地解开衣襟,露出半个上身。因为肤色很白,淤青和红肿都很明显,从肩膀到胳膊,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夫仔细看了一会,道:“公子这是从高处坠落摔伤的吧?正好撞上了石头之类的坚固物体。虽然不严重,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好好静养。我给公子开副药方,一日煎三次……”
叶风眠皱了皱眉:“我一个人住,煎药不方便。”
大夫有些诧异,沉吟道:“这样的话……公子可愿意搬到医馆来住,用药方便些。”
叶风眠不假思索地拒绝:“不了。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大夫劝道:“治病救人是医者职责所在,谈何麻烦?”
他还是摇头,不说话。
大夫没办法,也不强求,尽职尽责地为他接骨上药包扎,给了他外敷和内用的药,叮嘱道:“看公子脉象,也是习武之人,伤好之前切忌动武。”
“谢谢。多少钱?”叶风眠顺口问。
“一钱。”
一钱是多少?十文?一百文?一两?
叶风眠有点茫然,试探性地拿出了一两银子。
大夫噗嗤一声笑了:“原来真的有像公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人物,我钱唐今天算是见识了。”
这是嘲笑吧?绝对是嘲笑吧?
叶风眠不悦地哼了一声,丢下银子就走。
“哎公子,你给得太多了,我还没找钱……”
叶风眠越走越快,气呼呼地鼓着脸,头也不回地撑着伞钻进了雨幕。
徒留钱塘回味似的搓了搓手指,似乎指尖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
他纳闷地琢磨着:“怪了,我们齐州什么时候出了这等神仙人物,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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