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爱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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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五爷的话辛子瑜不爱听,皱着张脸,几度想要开口打断,但看阿月的态度似是熟识,那人话里的好像也不是真的恶意,起码一向护主的关衡就好好坐着,不曾有任何反应。

他虽不太通晓人情世故,也知道此时自己的立场实在不好插嘴——作为一个外人,纵使不甘,这一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更何况,他还在猝不及防间被这个陌生人看见了撒娇卖痴的丢人相。

见人真走了,辛子瑜终于松了憋着的一口气,药泉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水流哗哗和落雪簌簌的声音。

少侠的脸仍红着,甚至比先前还更鲜艳一些,他忽然有些受不住沉默,自顾觉得尴尬,明知阿月看不见,也急着想要挑起新的话题,好把先前的事揭过去。

先前的几次交谈中,他知道阿月少年时喜好游历,大江南北都跑了个遍,最近却要养病,自入了冬就被困居在府中,再没有出过远门。若换做他,难免会觉得苦闷,贴心的少侠想了想,便滔滔不绝,讲起了近来的经历。

关山月也不时应上几句,补充一些自己的见闻,关衡不发一言,却也一同听着,只在杯中酒尽之时默默添上。

辛少侠讲了讲究得要命,邀约前需要算好日子,比斗时不得有风吹日晒雨淋,打起来却格外干脆利落的浣花公子;讲了剑术高超人却痴痴傻傻,打了一半丢剑耍赖的老小孩疯剑客;也讲了主动约战,却在前一天莫名其妙借病推脱的武林前辈……

辛子瑜不知道,他说的这人,正是先前雇了杀手,想用关山月威胁他,踩着他的名声上位,又在计划失败之后临阵脱逃的那个卑劣小人。

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实在不值一提。

他又讲了他最远的一次旅程,漫漫黄沙狂风凛冽的大漠,和定居那里,骑着一匹枣红马的中原刀客;讲了和刀客历经磨难生死相依,狼一样的西域女人,还有她家乡的歌谣和古老传说……

他最后讲到了某次回程途中,从强盗手下救出的一对爱侣,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是穷酸书生,两情相悦却碍于家世悬殊无法成婚。于是两人不顾世俗偏见,来不及收拾细软就选择了私奔。

见两人很是恩爱,面对强人也愿意同生共死,辛少侠好事做到底,将他们带到一处村落好生安顿,又给留了些银子应急。

但等他这次再去探看时,不过半月,银钱见底,两人正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全然不见初识的默契和彼此爱护。他想了想,选择了默默离开,到底没有出面相见。

连生死都不能教他们分开的人,为什么会因柴米油盐而离心呢?辛少侠的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转身趴在池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呼出的白气,将它们绕成各种形状,他看向关山月,语气中是满满的疑惑,迫切地想要一个解答,“阿月,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他自幼同师傅长在山里,最多的事就是被教导着习武读书,又或者跟童心未泯的老小孩一起爬树掏鸟,扰乱山林,印象中的少有几次出山,也是跟着采买必需品,当个拎包抗物的工具人。

辛子瑜从没有见过父母亲人,也不曾与旁人产生过多交集,连带着养成了一副单纯性子,对感情就更是一知半解,就连如何同人打交道,也大都是出山这短短半年里才学到的。

亲情是什么,除了没有血缘的牵绊,他从师傅那里感受到的与他人所说的亲情并没有什么分别;至于友情,他思及关山月对他的细心引导和体贴关照,以及自己对对方模模糊糊的好感和依赖,阿月和他,大抵就是朋友了,还是极要好的那种。

只有爱情,最是复杂,又缺了参照,让他一直理解不了。

关山月闻言一怔,因着辛子瑜的性子,他一向将他当做需要照顾的后辈对待,甚至因为真正的小辈都早熟,见了比他们还更像个孩子的少侠,总忍不住多操上几份心。

一时竟忘记了,这两个多月来辛少侠在他的帮助下飞速成长,早就不是初识那般,像只简单打了格子任人涂抹的白纸一张了。

年满十八的少侠也早就到了少年慕艾的时候,他的同龄人中,有的甚至早已成家。

但他实在问错了人,这个问题,关山月也从没能搞懂。

他家族中人大多是为了利益而结合,他的母亲更是恨了父亲一辈子。而他自己,自幼年遭难之后都在同病痛抗争,无论是少年时坚持习武,恣意放纵,还是再年长些将心思投在了事业,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身边人能活得更好些。

爱情这东西,从来就不曾出现在他的考虑和规划之中。他更想不到,自己一向自诩合格引导者,竟也有被素来乖巧的小朋友,用这样刁钻的问题给难住的一天。

沉吟许久,他终是不忍辜负辛子瑜直白又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道:“爱情一事最是自我,其中百味都只能亲自体会,旁人不好多说。我虽是无法直接解答,却可给你指一条路,先前那位姬五爷房中有不少相关的话本,你得空可去他房中取些来,看得多了,兴许能有些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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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愿同他照面,一会儿我会叫他来房中叙话,你自可趁机前去借阅,不必知会他。他柜里杂书多得很,看过的也轻易不会再翻阅,便是少上几本也不见得能发现,姬五爷也不是个小气人,你看完及时还了便不碍事。”

“如今雪下得紧了,我不宜多泡,便先回了。你饮了酒,也莫要久待,我们明日再见。”说完,也不等追问,他便示意关衡为他擦身,趁着最后一分假装来的从容还没被戳破,忙脚步匆匆地离开。

于是,池中又只剩下辛子瑜一人,瞧着池边渐渐积起的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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