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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和廖辽通话又过了很多天,一直风平浪静。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楚燃在一个午后,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楚燃在给阳台的花浇水,这不是他养的花,是上一位匆匆忙忙离开的租客留下的。
楚燃原本该这样平静,满足的又度过一个下午,直到他收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里没写任何东西,只是一份星际报纸的剪裁。
上面大肆渲染了一位将军的雄主雌父病危的消息。
那位将军,是廖辽。
楚燃的手都僵持住了,他未曾想过,那位自己深深怨恨过,在自己心里是如此虚荣的雌父,有一天会登报讣告,病危生命将尽。
楚燃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踏上了回萨克萨拉塔的路途。
那是他回到雌父身边后,长大的故乡。
楚燃只带了一个背包,背着自己的录像机和包里收到的那幅报纸的剪裁。
他没有选择星际航程,而是坐了老旧的火车,火车开去有咯隆隆的响声。
楚燃将头倚靠在车窗,他看着车外的一片花海,那是他小时候和雌父坐过无数次火车上,看过的无数次风景。
楚燃的童年被分割为两半,一半是和雄父呆一块时,有甜甜的草莓酱味,夜晚会有小熊故事和数不清的巧妙人类童话。
另一半,是雄父去世后,被雌父带回萨克萨拉塔的日子。
虽然没了草莓酱,雌父对他也颇为冷淡,可是那时候雌父对楚燃也不能算太坏,他在萨克萨拉塔总是清晨和雌父一起坐着这样汀玲作响的火车,去另一个城镇赶着上补习课,再在夜晚,听着咯隆隆的火车声回家。
那时候,楚燃坐在雌父身边,最爱干的事就是这样往车窗外看,总能看到这样一片花海。
火车很快就到站了,楚燃一下来,就有人围上来推销自己的花。
楚燃买了一束,他买了一束康乃馨。
买了康乃馨后,楚燃独自在车站竟有些踌躇,他想,雌父会不会看到自己,会想要问问自己的近况呢?
楚燃那些波澜壮阔,胆战心惊的经历,直到最后和廖辽离婚离开,廖辽是全都压下,没有公开。但是楚燃相信,如果自己的雌父去问的话,廖辽不会隐瞒不告。
楚燃这样对雌父心灰意冷,可是内心其实还是有这样的期盼。期盼他在默默关心着自己。
可是楚燃到了家门,摁响门铃后,雌父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只是问:“你买这些花干什么?浪费钱。”
楚燃默然的没有回答,他将花递到了雌父的怀里,只是轻声说:“我知道你生病了,回来探望你。”
雌父有些诧异的看了楚燃一眼,自从他和朋友合伙欺骗楚燃和廖辽结婚后,楚燃对他一直很冷漠,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柔的讲话了。
“你和廖辽过的怎么样?”雌父像教科书一样,问着标准的雌父应该问的问题,只是眼神冷漠,显然一点也不关心。
是真的不关心,楚燃想,他的雌父一点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想去询问过廖辽。
“还好。”楚燃只能这样回答,接着问“你的病,医生怎么说?”
雌父厌烦的摆摆手,他将那束康乃馨插入花瓶,接着坐回了楼梯口的摇椅上,往自己身上盖上了毯子。
“没事,虫哪有活一辈子的。廖辽劝我留下治疗,可是我知道这病可没得救,我不想死在医疗仓。”雌父微皱着眉,不再和楚燃说话。
而楚燃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小时候雌父就是这样,总是坐在楼梯口,那时候楼梯口没有躺椅,可是雌父还是在没有工作时候,能坐着一整天。
楚燃不再开口,他只是放下自己的东西,去了自己的房间,果然杂乱不堪,很久没有人进来的模样。
楚燃打扫好了房间,再去厨房做了饭,一拉开橱柜,每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碗里都压着个小纸条,楚燃拿起纸条看,写着,楚涵。
楚燃将纸条放回去,他只是做好了饭,然后去了后花园,给雌父之前种的那些攀藤的花浇水。结果发现花枝上也绑着小纸条。
还是那句,楚涵。
楚燃推开门,叫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雌父,叫他吃晚饭。
而雌父被叫醒后,仰着头,楞楞的看了楚燃很久,他伸出手,抚摸着楚燃的脸。
“吃饭了,雌父,吃完再睡吧。”楚燃这样说,而雌父有点缓慢的点点头。
吃晚饭时候,雌父突然抬头,他看着楚燃,凝视了楚燃很久,说:“你和你雄父很像。你们脾气,性格,都一模一样。样子也长的很像。”
“你不要可怜我,你这样回来照顾我。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一个好雌父,我多么关心你,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关心你。”
雌父看着楚燃,他冷漠的嘴角抿起,有些弧度,他对楚燃说:“我不仅不爱你,我还讨厌你,楚燃。”
楚燃也放下碗筷,他回望着雌父,然后说:“雌父,并不是我夺走了雄父,而且雄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 ' ')('雌父一直到这还是没什么反应,直到他听到楚燃说出那句:“但是雄父在另一个时空,或许得到过短暂的快乐。”
雌父一下子暴起,他原本因病消瘦的脸色涨红了起来,他的嘴唇哆哆嗦嗦。
目光对视之中,楚燃和雌父都明白,对方知道了。
知道了那时候雄父的死亡,其实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实验,是一次不回程的旅行,是一次疯狂的冒险。
当夜,雌父就病倒了,还是迷迷糊糊。
他不肯听楚燃的,坚持还是睡在了那个楼梯口,楚燃拗不过他,也陪着他在楼梯口。
一陪就是很多天,陪到雌父到了最后。
那天雌父迷迷糊糊,楚燃从门外进来,而雌父看着逆光的楚燃,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他伸出手,对着楚燃这边拼命伸:“阿涵,阿涵。”
楚燃接过雌父的手,顺着力道,单膝跪在雌父的身边,他任由雌父搂过自己,层层叠叠的吻落在楚燃的额头和脸颊,炙热的泪砸在了楚燃的脸上。
雌父无力的靠着楚燃,紧紧搂抱着楚燃的脖子,像个委屈的孩子,:“我等了你太久太久了,你去了哪?为什么你要去追寻你的自由和浪漫?”
“那我呢?那我呢?”雌父一声声追问,楚燃安抚的拍拍他后背,只是说,“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雌父一下子安静下来,他那一夜,紧紧搂着楚燃,时不时的喊一声“阿涵”。楚燃回应之后,他就带着甜甜的笑继续闭着眼。
在雌父的絮絮叨叨里,楚燃终于拼凑完整了整个故事。
雄父和雌父青梅竹马,后面顺理成章结婚,他们一直是让人羡慕的夫夫。
可是雄父在一次科研意外时,昏迷了6个月,醒来就兴奋的告诉雌父,自己去了天堂,他去了早已消亡的人类世界。
那里的人竟然只担心钱,工作,生活。
雄父对雌父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么完美的地方,那的人自由相爱,而他们不过是雌雄相吸的结合。
一个完美的地方,没有教条,压迫,人们互相遇见,相爱,旅游,定居。
这是雄父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他忘记了,这个他弃之不顾的世界还有一个雌父。
雄父这样热切的追求自由,他决心放弃一切,而雌父这时候已经生下了楚燃。
雌父开始恐惧,他决定离婚,将孩子给雄父,让楚燃绑着他。
一开始确实有效,可是雄父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于是雌父的怨恨,都倾泻在了楚燃身上。
这个曾经他最爱的孩子,带着他期盼出生的孩子,他尽心取名的孩子,却无法留住他的最爱。
雌父依偎在楚燃怀里,还在诉说,诉说着最后自己的冷漠和说出口的讨厌不过只是伪装,他和楚燃的雄父恶语相向,却还是藏不住一句,你能不能不走。
楚燃看着自己怀里的雌父,他听着雌父的絮叨,看着雌父苍白的脸。
耳边是反反复复的,你能不能别走。
自由的追寻可以抛弃一切吗?楚燃搂着自己的雌父,这个伤心人。
楚燃相信,雄父最后真的是相信雌父并不爱他,这不过是虫族低下的雄雌相吸,他决心寻找真正的自由。
可是楚燃想,他小时候就知道了,雌父那样坐在楼梯口,不过是希翼雄父哪天从门口回来,他好在楼梯第一眼就看见,雌父这样卑微的,持续的等待。放在家里随处的写着雄父名字的楚涵的纸条,也绝不是怨恨,只是希望他哪天回家,看到这些纸条,可以对自己重燃爱火,回到身边。
谁说爱情一定缥缈高尚,本性相吸难道不是爱?谁能否定雌父对雄父的爱呢?
楚燃听着雌父反复无常的话,搂抱着这个在幻想中幸福的逐渐离去的伤心人。
他并不爱自己,可他绝对爱雄父。
日复一日的等待,和那些沉默的纸条是最难让人否认的证据。
雄父觉得想挣脱一起寻找,楚燃想,或许是错的。
但是雄父有一点说对了,那时候他对楚燃说,他一定比自己勇敢。
楚燃想,是的,他不会像雄父一样,想去往异世,去往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寻求幸福。放弃一切太容易了,而他选择责任。
“你还会走吗?”雌父摸着楚燃的脸,而楚燃低头望着自己的雌父,他明白,雌父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最后的时刻并不记得楚燃这个孩子,他只记得那个离开他的楚涵。
楚燃叫了一声雌父的名字,在他期许的目光下,给了他最后一场美梦。
“达瑟维,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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