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自己永不回来……甚尔他离开的时候还许下了这种承诺?
幸子有些不安地望了甚尔一眼。
语言是有力量的束缚,对强大的咒术师来说更是如此。虽然那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对现在的他产生束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回来’了?”
在幸子担忧的目光中,甚尔不屑地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和小孩子一样站在最高点的金发少年,目光却没在他身上做任何停留,很快就转到周围聚集过来的禅院家其他咒术师身上,一边打量他们一边随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只不过是为了找个东西,才勉强自己重新踩上这片和垃圾堆一样腐臭的土地。”
幸子:“嗤——”
禅院直哉:“……”誓言还可以这样钻空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和愚蠢的人类签合同讨价还价吗?
被气到了的金发少年白皙额角爆起青筋,眼角微微上扬的凤眼瞪得大大,甚至能看到其中的血丝。因为用力过度,他宽大和服袖口露出的半截小手臂肌肉紧绷,血管手筋毕现,脚下的木板都被他踩出了裂痕。
握紧了拳头的他当场就想冲上去,但他的脚步刚抬起,一道黑影就从他身边闪过,而后,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一秒后,才重新落回地面,把脚下漆着红漆的木板啪嚓一声踩断。
“爸爸,你要站在甚尔君那边吗?”
金发少年半仰着头,亲昵的爸爸被他用婉转华丽的京都腔一喊,多了几分淡漠的距离感。
“我从不站在败者那边。”
回答他话的中年男子梳着和年龄有些不符的大背头,头发前半部分已经灰白,老鼠一样长长的胡子倒还是黑的,随着他慢步上前的动作一晃一晃,给他冷峻的面孔莫名增添了几分了可爱。
如果不是金发少年最初的那句喊叫,幸子甚至都不会把他们两人认作父子。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明明禅院直毘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无条件溺爱孩子的父亲,结果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自以为是活到现在都像是个奇迹的中二儿子……难道是周围人的影响?养孩子果然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她必须引以为戒,以后要把惠的学校和周围环境都认真检查筛选一遍才行。
满心都是儿子的幸子一不小心就想得有些远,虽然现实中只停顿了零点零一秒,但还是被禅院直毘人看了出来,长长胡子下的薄唇微微向上一勾,扯出一个和甚尔有些相似的了然浅笑:
“闹出这么大阵仗地来我们禅院家,两位到底有何指教?”
他没有喊甚尔的名字,也没有和禅院直哉一样用回来这个说法,冷静的态度,就像是看到了闯入自己领域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过大的情绪波动。
甚尔则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态度,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答道:“要不是你们自己没看好门让咒灵潜进来了,我才不会大费周章地回到这个垃圾堆找垃圾。”
为了防止自己花了不少时间得来的线索在一些毫无意义的无聊谈话中消失,甚尔没有兜圈子或是和禅院直哉一样说些毫无意义的垃圾话,直接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被你们引以为耻的加茂宪伦其实被咒灵寄生了,而且那个寄生了他的咒灵,一个小时前还潜伏在你们这里。”
“如果能把这个让加茂家蒙黑了一百五十年的咒灵找出来,不仅能大大宣扬你们禅院家的名声,还能问出些加茂家的秘术以及见不得人的阴暗事。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是你们最喜欢最擅长的吧?”
甚尔没有刻意压低或是放大音量,所以听到动静最快赶到这边来的人,都把他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当中有不少见过禅院甚尔听说过与他相关事情的人,但因为他此时身上萦绕的充盈到可怕的咒力,他们又迟迟不敢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认作是同一个人。
几乎刻在骨子里对强大咒术师的敬畏与追逐,让他们想要相信他说的话开始思考自己过去有无在家中碰到过什么可疑人物。但脑海深处,对连普通人咒力水平都没有禅院甚尔这一人物的鄙夷与厌恶,又让他们不愿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下意识地就想要否定他。
不过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世上总有些和常人与众不同的家伙。
“加茂宪伦?甚尔君你就是要骗人也要举个能说服人的例子啊~一百五十多年前就死掉的人物,现在拿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可能是因为在拍卖会场已经见过一次拥有咒力版本的甚尔,禅院直哉现在对此事接受良好,不仅不害怕,还从高处跳下来站在自家老爸身侧,与幸子甚尔他们面对面站着,半分不惧地扬起下巴:
“而且甚尔君,你这么奢侈地浪费咒力真的好么?要是一不小心计算失误,你女人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你走出我们家,那可不就糟了?”
不得不说,禅院直哉在禅院家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对人性的把握还是很准的。
他这一番反问下来,原本还面露迟疑不敢上前的禅院家其他人都面色一松,开始汇聚咒力准备术式。
——甚尔旁边的女人浑身破绽弱不禁风,既然甚尔的咒力来自这个女人,那只要把她干掉就好了!
眼睛是心灵的镜子,受此影响,幸子在一瞬间,收到了无数黑发凤眸漂亮禅院充满了杀意的可怕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