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在徳的犹太人而言,这是黑暗且绝望的夜晚。大多数平民紧闭房门,他们都在家中避祸,而在街上站满了警察,但本应维持秩序的他们却什么都做不到,反而见证了这一夜纳粹拥护者的狂欢和暴徒恶棍的疯狂。
不过是一夜之间,无数犹太家庭支离破碎,他们遭遇洗劫与捣毁,家中正直壮年的男性被押送至集中营,这是近三十年来德国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浪潮。
提姆的再次出现是在这天的深夜,身为犹太人的他及其家人同样没有逃脱这噩梦般的夜晚。
他浑身是伤,在极度的慌乱恐惧下跑到威兹曼家,近乎绝望地拍打庭院之外的铁栅栏。
“小姐!少爷!拜托了!请救救我们!我是提姆!”
正在客厅的阿道夫听到了儿时玩伴的呼救声,他没有多做思考,近乎出于本能地冲了出去,但在要开门的瞬间被沃纳夫人从身后及时制止。
“少爷!您不能出去!”
“沃纳夫人!可那是提姆!”
“正因为是他!所以才不能出去!”
“……”
阿道夫闻言怔了怔,他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和挣扎,但最后还是选择奋力挣脱开沃纳夫人的手。
犹太人在他眼里从不是毒蛇猛兽,不过十五岁的他只知道在门外有他的朋友,而他的朋友正在绝望之境请求他的帮助。
“少爷!!”
沃纳夫人的叫喊并没有叫停少年阿道夫的脚步,但在开门之后他离去的背影却停住了,因为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他的姐姐,克罗蒂雅。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道夫,声音不带半点温度:“adi,你想去做什么?”
“……姐姐,是提姆,提姆在门外。”
阿道夫露出夹杂着复杂感情的笑容,就好像这么做就能让自己的姐姐回想起过去相处的美好,放他出去救自己的朋友。
“所以呢?冲出去做英雄吗?!”
“我……”阿道夫一时语塞。
“你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阿道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肃的姐姐,他站在原地,任由赶上来的沃纳夫人再次按住他的肩膀,然后看着姐姐转身迎着夜色朝门外走出去。
提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仍在继续,他将最后的希望全部押在了威兹曼家,一心以为有家主费迪南德那样的高级军官身份在,就一定可以躲过这次的灾祸。
他额头的伤不停流着血,这是刚才被那群冲入家中的暴徒推倒时撞在桌角造成的,皮开肉绽得都能隐约瞧见骨头。
“少爷!阿道夫少爷!救救我!救救……姐姐还有妈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从刚才那些混蛋手里逃脱已经花费了他大半的力气,事实上,自从离开威兹曼家,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真正吃饱过一顿饭了。
他低垂着头,抓着铁栅栏的手慢慢滑下,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女士的皮靴。
他抬起头看向了与自己一门之隔的年轻女人,虽然几年不见,但只消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威兹曼家的大小姐,克罗蒂雅。
“小姐!请救救我!”
江九幺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瘦弱不堪,满脸都是血污,只有一对眼睛此刻出奇地发亮,他正试图将手伸过栅栏间的缝隙抓住她的衣角。
“克罗蒂雅小姐!他们都疯了!都疯了!”
是的,他们都疯了。
伪装成平民的盖世太保和党卫军本该陷入沉睡的夜晚忽然破门而入,他们将家中所有的值钱物件全部搜走,留下一地的狼藉。他们还粗暴地绑走了他的父亲,并刺伤了前来阻止的母亲,而他刚巧不在家的姐姐诺诺此刻下落不明。
“只有您能救我们了!我的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她的伤很重!流了很多血!”
江九幺的目光下移,她看向那只正抓着她衣角的手,因为过瘦的缘故,他皮下的血管和青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表现出提姆以为会出现的担忧和关怀,而是用力将自己的衣角从他紧抓的手中抽离,然后她冷漠的声音和着黑夜的寒风响起。
“威兹曼家早已经辞退了你们,并不会向你们提供任何帮助,请你尽快离开。”
提姆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与自己度过近乎整个童年的女人,他不住地摇头,似乎在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
“小姐,我是提姆啊……我的妈妈米克……还有姐姐诺诺……”
“我对你的家庭成员并没有兴趣。”
“………………”
此时,街道的一头传来了一群人零散成行的脚步声,配合着由火把照亮道路的光芒。他们来得很急,嘈杂的叫骂声很快传来了过来。
提姆当然知道那些人是谁。
他跪在地上,血水或者眼泪滴滴答答地顺着下巴落下,他再次恳求眼前的女人:“求求您了,克罗蒂雅小姐……念在我们过往的情谊,请救救我。”
“………………”
江九幺仍旧没有动作,看起来连开门的意愿都不曾有过。
那群暴徒很快赶来,他们在看到跪在地上的提姆后发出嗜血的兴奋笑声,两三个年轻人走上前拽着他的头发一路拖行到队伍,随后对他一阵拳脚相加。
提姆绝望的惨叫回荡在夜空中,他仍旧保持着看向克罗蒂雅的方向,眼中的悲鸣与绝望渐渐被愤怒和仇恨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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