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浪费时间了,快些向圣杯许愿吧,作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你拥有这份资格。”
那个黑影不断向她走近,他本身没有半点杀意,直到她终于开口真切地回复了一句——
“我不愿意。”
话音未落,一把武士刀毫无征兆地忽然出现,狠狠捅进了她的心窝。
江九幺没能躲开,甚至分辨不出这是真实还是幻觉,但心脏被瞬间刺穿的感觉真切得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用力捏住刀刃,不让他再捅进半分,可再抬眼时,面前站着的已不是那个模糊的黑影,而是一个穿着僧衣头戴蔺笠的男人。
那是一双猩红的眸子,眼下还有仿佛几夜没睡的黑眼圈。
“……”
她来不及叫出声就被对方抡起长刀甩到了地上,胸口的血哗哗往外流淌,眼前是一双僧鞋越走越近,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还是你已经忘了那些痛楚?”
“……”
江九幺没有吭气,双手扒着泥地撑起了上半身,但指下原本僵硬如铁的泥地忽然软化成湿地,继而变成一摊腥臭的海浪波涛将她拖入其中。
五感遭到了封闭,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肺部一星半点的氧气都被榨干,她明明不畏水,现在却像不识水性一般在黑水中无力扑腾。
忽然,有人在水底抓住了江九幺的脚踝将她往海底深处拖去,她回头朝下望去,竟是数以万计的腐尸组成的尸山,它们正在等着新的伙伴一同加入。
江九幺挣扎地越发厉害了,直到跟前探过了一只手,她当然出于本能地抬手要抓住,可就在指尖相碰的瞬间,对方忽然将手收了回去。
那穿着胜利队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海面上低头看她,神色漠然地对她开口说道:“如果不停止的话,你的结局可能会比之前的更加悲惨。”
江九幺咬住了嘴唇,几番折腾用脚蹬开了那只握住自己脚踝的手,双臂侧滑探出了从翻腾的黑水里爬到了岸上。
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黏糊糊地沾到脸颊上,而那个男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喂?!这种把戏很好玩吗?!!戳人软肋算什么本事?!!”
可回应她的是身后另一个低沉沙哑又透着绝望悲伤的呼唤——
“出横……出横……”
江九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象,但眼眶还是止不住地酸涩。
她缓缓转过僵直的身体,看到了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他低着头紧紧抱着怀中已无生气的女人,抬起她无力垂在地上的右手,将准备了好久却迟迟没有送出的钻戒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他发出了带着浓重哭腔的笑声,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
“出横,我爱你。”
天空越发得红了,由血雾织成的乌云渐有压城之势,在黑色的泥雨忽然倾落,漆黑的太阳仍旧支配着这个世界。
远方传过二战的轰炸机低空飞过的声响,数枚美军制造的炮弹直线落下发生巨大爆炸,激起的尘土风沙瞬间将远处两人的身影模糊。
在火光与硝烟之下,她捂着嘴鼻挥开面前的尘霾,然后看到了被塌落的天花板压碎了半身的银发青年。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蹲下身要将那块石壁推开,却被对方伸手阻止了。
他面带痛楚,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正溢出鲜血的嘴角在哀叹后上扬,眉眼之间仍是她熟悉的温柔:“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带给大家幸福……对不起,姐姐……真的对不起……”
“…………”
然后,他的气息消失了。
江九幺望着那具冰凉的残躯慢慢直起了腰背,两个穿着浴衣的孩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一左一右地牵起她的手。
然后同时朝她仰起头灿烂地笑道——
“妈妈,不用那么辛苦也没关系哦。”
“我们一起回家吧?”
江九幺摸了摸那两个孩子脑袋,藏在头发里耳朵毛茸茸的,圆滚滚的眼睛又大又亮,原来他们长得这么可爱。
“或许,我应该说感谢的。”
“时间太久,有些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她垂下眸子,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抱紧了怀中,哪怕此刻的温度也是一份虚妄。
“对不起,妈妈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以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回家。”
两个孩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但很快又展露笑容一同抬手抹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下一秒他们细腻的五官皮肤全部变黑变糙化作了一摊泥巴落到了地上。
再次出现的是个红发少年,他站在她面前用着同色系的红眸平静地看着她,最后只问了一句——
“你是谁?”
——就如同当年,她在篮球场上问他的一样。
她是谁?
她是甚兵卫、她是笼岛满、她是绿谷出横、她是植田春乃、她是克罗蒂雅、她是帚神阿星,但她还是原来那个她,不得善终却又凉不透的江九幺。
“你以为我真的没辙了吗?”
江九幺抬起头看向正用着少年形象的黑影,其实也多亏了他表演那么久,才让她想起了一件自己不小心遗忘了的东西。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了掏,一边又摇着脑袋故作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