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九幺找到竹林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她在半路上便听见悠扬的笛声,而等离得竹林近了,她才发现这是从竹林深处传来的。
那是一首婉转动听的曲子,笛音袅袅,绮叠萦散,飘零流转,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牵动了这竹林里的一枝一叶。
江九幺小心翼翼地走进竹林,她被这笛声深深吸引,不自觉便寻了过去,然后她瞧见了个穿着绿杉的男人,他梳起翠色的长发,轻倚在竹杆上吹奏着一只横笛。
或许是她的出现惊扰了男人,他的笛声很快停止了,目光淡淡地朝她扫了过来。
江九幺知道自己是煞风景了,她在与他对上视线后立刻抱歉地低下了头,但仍旧由衷地发出赞叹。
“抱歉,是我失礼了……但你的笛声非常好听!”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赞赏表现出情绪的起伏,他轻蹙起眉头,长袖一挥便消失在了竹林中,留下一只青色的横笛从半空落到了地上。
生气了啊。
江九幺走过去捡起了横笛,抬头朝不见人影的竹林大喊:“小哥!你笛子丢了!”
但回答她的仅有簌簌飘零落地的竹叶。
她叹了口气,下次遇到那小哥再道歉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江九幺碰了大把的鲜嫩竹笋回了自家的小山洞,她远远地就瞧见了在隔壁狐狸在那边左右踱步。
她奇怪地走了过去:“狐狸,你在干嘛?”
妖狐一惊,回头便瞧见背后扛着个娃手上捧着一把笋的扫把小妖,他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憋了好一会儿后又咽了回去:“没干嘛,我就饭后消食,随便走走。”
“……哦,那你慢慢走。”
妖狐瞧着江九幺从身边走过,他鼻子皱了皱,从她身上闻到了股不一般的味道,急得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丑扫把,你刚去哪儿了?”
江九幺抬了抬手上的一把嫩笋:“很显然,我去竹林了啊……”
妖狐一听,便跳了脚:“好哇,这才一天不见!你就又垂涎起那万年竹精的美色了!”
“原来那小哥是竹子精啊。”江九幺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在继白娘子、雷震子以后,又开始惦记起了陶醉哥哥,想着竹子精果然都爱吹笛子,完全不考虑这样的联想会暴露作者的年龄。
妖狐见她一副沉醉在回忆里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狠狠拍了把她的扫把脑袋:“别想了!在小生的面前不许想其他的男妖精!屋里饭都放凉了!”
江九幺露出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妖狐:“你丫的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是你一早上挂个牌子说扫把与狗不得入内!”
“……你这扫把不一般,因为长得特别丑。”
“………………”
江九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准备当做没听见地转身回自己家,却不料被那臭狐狸一把拍下了手里的嫩笋。
“行了,这破竹子有什么好吃的,一点营养都没。”
“……”
“而且你这扫把柄都是竹子做的,不觉得相煎何太急吗?”
“嘿,你这话瞎掰得还挺有道理的,臭狐狸。”
“嘁,小生的话句句都是道理。”狐妖洋洋自得地抬起了下巴,但下一秒又被江九幺手边的小奶狗呸了一脸,他整张脸都扭曲到变形,捏着折扇的手咔咔作响,“这小子又啐我——!!!!!”
“好了好了,咱上屋里吃饭,不是都要凉了吗?”
江九幺安抚地拍了拍妖狐的爪子,然后抱着仍在朝他做鬼脸的小天狗一起进了狐狸洞。
先前的那块木板早已不知去向。
“对了,后来那白娘子跟小青去西湖寻找人了没?”
“……你这臭狐狸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这天深夜,江九幺在离开狐狸洞伺候好小天狗入睡之后,发现自己睡意全无,便在山林间瞎溜达了起来。
走着走着,她摸出了腰间的横笛,那是万年竹落在竹林里的,她拾了回来,想着下回再遇到他就还回去。
笛子?
嗯,笛子。
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己以前摸过这乐器,或许正如臭狐狸说的,她的扫把柄是拿竹子做的,怕是跟这万年竹有着一表三千里的亲缘关系,所以才会对他的横笛那么亲切。
江九幺举起了横笛递到嘴边,熟稔的动作就好像曾这么做过无数次一般。
她轻轻地往里面吹了口气,但在人家手里能吹奏绕梁三日的乐器,在她这儿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调子。
“哎唷我去……”
江九幺赶紧停下了吹起,她揉了揉耳朵,深觉自己不是这块料。
她准备回去睡了,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臭狐狸身上的那种甜腻花香,而是那种古朴香料点燃后的袅袅清香。
几片翠绿的树叶从枝丫上飘落,风一吹便在空中旋舞起来,而她面前的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远远看去是个绮丽的女子,她身着繁琐复杂花纹惊艳的一袭华服,长长的裙摆拖沓在地上拨弄着青草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江九幺愣在了当下,在这荒山野林的出现这身打扮的女人还真是挺奇怪的,怪不得当初那臭狐狸会跟自己搭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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