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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苍武现在有太多事情急着想知道,这对消化实在不太好。

用餐过后是放风时间,几乎所有的犯人都会一并集中到绝翅馆后方的运动场,分成好几个小团体进行一些球类或其他类型的运动,舒展舒展筋骨。

苍武和蒂尔就站在篮球场前方的建筑物底下监看着犯人,雅人则在看到鬼尚出没在运动场后,立刻就跟了上去。

苍武注意到了这件事,雅人似乎非常喜欢鬼尚,但鬼尚看见他之后总是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雅人却丝毫不在意的让他推开之后又缠上——十分微妙,苍武如此评价。

蒂尔在一旁和苍武闲聊着,苍武对蒂尔的印象就是他是个多话的人,十句里有九句都是他在说,苍武从头到尾都静静的听着他讲。

苍武并不讨厌话多的人,有时候对他这种话少的人来讲还轻松许多。

蒂尔和苍武稍加详细的讲解了一些绝翅馆内苍武还不清楚的现象与规则,像是派系和派系之间的关系。

苍武得知了在王之中,关系最好的是天海和古艳,两个人的个x似乎很合,所以很自然的混成一伙。而毕诺许和他们两个的关系居于其次,虽然没有多好,但也不坏。

毕诺许是个有些岁数的男人,长相平凡却有英武之气,头发黑中掺白,据蒂尔说:他人还不错,但喜欢倚老卖老。

至于鬼尚,他是四个王里最孤僻的,平常不太和人接触、也没人敢主动接近他——除了雅人之外。

此外,苍武也问了关于王的牢房房门和电子表之间的c作。

王的牢房和其他犯人的牢房不同,王的牢房不设置锁。但当王的牢房房门开启时,电子表便会发出声响,每次一分钟、每十分钟再一轮。

狱警可以将自己将电子表设定为无声,但通常的情况,只要电子表一响,狱警就要到。美其名是监控,但实际上只是去看王有什么样的需求。

不过也有例外,王和狱警间有个默契,如果电子表只有很快的响一声,那表示王没有要紧事,可能只是出去晃晃或做些其他的事,这种时候狱警就没必要出现。

苍武大致记起蒂尔说的这些话,至于其他的,都是一些闲话家常了。

确认好所有犯人全都统一回房,苍武将电子表在有电子面板的黑色铁盒上一刷,牢房房门便全数自动关上。

就如同雅人所说的,犯人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全数自动回归,没有脱序的状况。

为何犯人不会有脱逃的情况,这点苍武大致推测的出来。

绝翅馆外围被深林所覆盖,加上这里又时常浓雾密布,所以即使能逃出馆内,很容易就会在外围迷失。此外,就算能逃出深林好了,深林的外围则也有严格的警力戒备着,连苍武当初在进入绝翅馆前也是通过层层关卡的。

犯人想要逃出绝翅馆,简直如登天般困难,所以基本上犯人是不会有这个念头的。

腕上的电子表忽然响起,苍武明白是天海要找他,他立刻迈开步伐朝天海的牢房前进。

其实在放风时间时,苍武频频几次想去找天海,可惜蒂尔一直缠着他说话,他也不好意思离开,最后只好作罢。

苍武的脚步略略的加快了些——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天海呢。

苍武和天海的身世背景迥异,然而就是因为这份迥异,才使两人在小时候便认识了。

苍武家是警察世家,爷爷和父亲全都是警察。苍武的父亲是个优异的警察,曾在警界立下过许多功绩。

天海家是黑道世家,父亲在全球的黑道界是很有名望的人物,几支较大的派系的龙头老大之一。

天海和苍武的父母亲双方是熟识的,就是因为处于黑白两道的相反立场,所以才会使他们之间产生交集。

天海的父亲和苍武的父亲一直有个默契在,苍武的父亲在执行取缔或行检时,都会刻意的不去为难天海父亲旗下的生意;相对的,在有需要时,天海的父亲则会透露黑道界中所放出的一些风声和消息。表面上两人似乎是敌对的,私底下却又是合作关系。

就因为双方父亲的关系,天海和苍武从小就认识了。

天海对苍武很熟悉,同时,苍武也对天海很熟悉。

天海仰坐在牢房中央的那张黑色懒人沙发上,金色的发丝一绺绺的散落着,透透着隐隐约约的日光,像是白金丝线般的光滑。

抬头望着刻着j细花纹的天花板,天海神情似笑非笑的。他举起右手,看着自己苍白而纤细的手掌……今天早上抱着、抚着苍武的触感还依稀存在。

天海握了握手掌,徐徐地,轻叹。

崇拜、敬仰、爱慕……却都仅止于友情之间的情感,他明白苍武对他的感情,相处多年下来,他一直是最了解苍武的那一个人——这点他绝对有自信。

但相反的,苍武却可能是最亲近他,又最不了解他的一个人,苍武一直迟钝地、驽钝地……忽视了他偶尔表露出来的情,不同于朋友的情感。

放下高举的双手,天海闭上有着浓密长睫的眸子,他聆听着电梯到达的声音,以及接踵而至,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声响。

天海明白——如果说事情继续如他原先所计画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伤害到苍武,严重地,伤害到他。

但他如果让事情就此停止,最后被伤害到的人,却会是他自己……

「天海,你醒着吗……」苍武略微低沉而拘谨的声音。

「嗯。」天海从鼻间轻声应着,但双眸依旧没有张开。

……而且,已经开了头的事,说放弃就放弃,那不是很可惜吗?

「我想跟你谈谈,天海。」

「嗯,我知道,我也想跟你谈谈……」

天海睁开眼,站在眼前的高瘦男人,黑色的清爽短发以及银边眼镜底下的那清亮眸子,他英俊而沉稳的脸孔,一瞬间让天海有些忡怔。

天海没有忽略苍武略略拢拧的眉头,那是他表露担心之意的神情,虽然他本人从没注意过,但天海却很明白。

他在担心他吗?自己刚入了虎口,却还在担心老虎没饭吃吗?

天海不禁莞尔。

他站起身子,上前拥抱住男人,搂着他的腰、抚着他的背,这么亲昵的动作,他明白,目前世界上只有他能这么做——然而他却贪心的想要更多更多。

自私的g苗一旦种下,就只会继续蔓延生长,不会枯萎、不会萎缩,但却可能停止。

「你没事吧?」苍武的手掌放到了天海背上,来回轻抚。

他对着身边亲近的人时总会柔软许多的声音,让天海一剎那在心里起了犹豫。

——该停止吗?

——不停止的话会伤害到他……

——但是不想停止。

天海将下颚靠在苍武肩上,脸贴着苍武的颈子,但他却不愿仅是贴着苍武,他想亲吻、想爱抚所拥抱的这具身子。然而苍武本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心底这股熊烈的欲望,只是单纯天真的关心着他。

如果说,现在就将苍武的衣服撕开,用强迫的力量将他压到床上,从后方进入他的体内……自己一定会感到无比愉悦的,天海暗忖着。

「亲爱的武呀……」天海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扣在苍武衣服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只要再用力一点,向外拉扯……事情就能照他所想的进行吧?然后他会得到再自私不过的快乐。

「天海,还好吧?」苍武拍了拍天海的背。

「……」

天海缓缓地将手指松开,结束这漫长的拥抱。

结果……他还是犹豫了。

「我很好,没事。」天海对着苍武露出如以往般,苍武最熟悉的那种微笑:「到那边去坐吧,不是想跟我谈谈吗?」

「嗯。」

苍武觉得天海有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天海偶尔望着他的那双美眸,湛蓝的有些过火。

天海让苍武在他的床上坐下,自己则坐回懒人沙发上,和苍武面对面的聊着。

「这一年来,你过得如何?」天海将双手交迭摆放至身前。

「啊,勉勉强强。」

「夫人还安好吗?」

「不,老实说……我母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车祸时的旧伤也常常复发。」

苍武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几年前死于车祸事故,苍武的母亲因为当时的车祸也受了重伤,虽然命是救回了,但却失去了双腿和健康的身体。这几年来,因为母亲的关系,苍武不停的来回往医院奔跑。

「那,苍泉、苍皓呢?」苍泉、苍皓是苍武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天海记得以前和苍武在一起时,这两个小子总爱缠着他们的大哥。

「他们两个啊……为了达成母亲的心愿,我把他们送去读一所风气良好的私立高中,现在应该过的很不错。」苍武扯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么说来——家里的经济重担现在全落在你身上啰?」天海的眼眸微瞇。

也许是没料到天海说的这么直接,苍武顿了顿:「嗯,可以这么说,其实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吃紧。母亲的医药费、复健费、弟弟们的学费还有……欠你们家的钱。」

天海的父亲曾借给苍武一笔为数不小的钱,苍武一直想要还清这份恩情,但碍于自己暂时还无法负担,所以一直拖欠着,一年前却跟天海一家断了联系。

「以你做警察的薪水,要负担这些是有点勉强没错,所以你才会接受长官推荐,参加进入绝翅馆的测试?」天海问。

为什么天海会知道他如何进来的管道?苍武心里一瞬间闪过这个疑惑,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嗯,我需要这份工作的高薪,这样家人的生活曾能比较宽裕一点,也能有多余的钱能还你们的那份恩情。」苍武双手紧握。

「呵,那种小钱你g本不用急着还的,就当作是送你的吧。」

「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武……你就是因为这种个x才吃亏。」天海轻吁了口气。

——苍武g本不晓得,他早就卖了对自己来说,比起那点小钱更价值多倍的东西。

天海忖着,他明白自己对苍武纯然的信任和不知情该有罪恶感的,他也的确有……但是那抹罪恶感却十分薄弱,像是薄薄的冰层,一踩即碎。

「不论如何,那笔钱都该还给你们的。」

这次,天海没有反驳,只是轻叹了口气后说道:「……真是为难你了」

苍武不知道天海说的为难是指什么,他只觉得从天海那双如大海般清澈的蓝眼珠里透漏着些许歉意,以及不知名的另一种情绪。

变了,苍武觉得天海变了,在这他们没有接触的一年里——

「天海,这一年里,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和我们失去联系?又怎么会进到绝翅馆里呢?」

苍武凝视着天海,希望天海能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个……说来话长。」

天海望了苍武一眼,视线随即又转移至窗外,窗外的天空一片乌云厚重,下雨前的凝重。

「天海,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知道、想关心你……就这么简单。」苍武注视着天海,他明白天海将目光移开的动作表示什么:「但如果你不想跟我说,可以不要勉强,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

听见苍武这么说,天海的嘴角扯拉出一抹笑容。

「我现在的确是不太想跟你谈这件事,但也许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我明白了。」苍武低垂着头,警帽帽檐遮住了他一大半的脸,不着痕迹的,他徐徐地叹了口气。

见苍武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天海淡淡的笑了。

「武……你真好,总是这么关心我。」

「当然,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苍武严肃而诚恳的表情,让天海的笑容里参杂了些许难以捉的情绪。

苍武印象中的天海,一直是一个令人崇敬和仰慕的好朋友,无论是在学生时代,或出了社会之后的任何团体里,他总是最顾全大局和无私奉献的那个领导者。

苍武和天海学生时代都是就读于同样的学校,但天海高中却只读到一半便休学了。

苍武明白,以天海的能力和智识,高中毕业之后无论要上哪一所名校都是游刃有余,然而因为家族事业的关系,天海听从父亲的话放弃了学业,而开始管理父亲所掌控的帮派的旗下事业。

苍武一直很不赞成天海搭理上黑道界的事,但因为家庭因素,苍武也明白自己g本无法劝止。

有时候,苍武不禁会对天海父母的自私感到愤怒,尤其是天海的父亲。

天海和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金发蓝眼,同样出落着张漂亮却又兼具英气的脸孔。但天海的父亲的个x却和天海迥异,苍武认为,天海的父亲过于冷酷、果断、凡事以自我为中心。

时常,苍武会有天海的父亲不过是把天海当作工具利用而已的想法。他知道这个想法对慷慨借钱给他们家的伯父太过绝情、无义,但这却是事实。

苍武觉得天海很可怜——

苍武当天海是最好的朋友,甚至对他有超越朋友以上的情感。他很重视天海,他重视天海的程度不亚于他重视家人的程度。

因此,苍武心中很早就有了要守护着天海的想法。

——可惜一年前,天海却莫名地跟他失去了联系。

第三章

这几天下来,苍武工作的情况还算顺利,每天同样的反复c作很容易就可以上手。

苍武的工作比起雅人和蒂尔是重了些,因为除了自己那栋楼之外,他还要负责再过十几天才会有狱警递补的连栋牢房。但严格来说,这份工作并没有想象的这么辛苦。至目前为止,犯人们都还算安分守己,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包括连栋的犯人。

苍武觉得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天海还是时常的找他过去,偶尔和他聊聊往事,却依旧没有要告诉他那一年发生的事情的打算。他并不想强迫天海,所以也只好耐心等待。

此外,苍武也发现天海最近的不对劲。时常的,天海会凝视着他,同样是用那双湛蓝的过火的眸子和神情,然然后陷入沉思。

苍武觉得天海似乎在踌躇、犹豫着些什么。

偶尔,天海的眼神会令苍武感到不自在。

另外还有件事情让苍武感到奇怪,一直都没人通知他究竟馆内狱警的休假制度和退休制度为何,他工作都快超过一个礼拜了,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获得休假,好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形。

在绝翅馆里,只有馆长才能使用电话或手机向外通讯,狱警和犯人是不被允许向外通话的,只能采取通信的方式,但每封信件也都必须先经由馆长审视过才决定要不要寄出或收取。

苍武这样没消没息的,有些担心家里最近的状况。

「苍武,你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吗?」雅人手里顶着警帽,吊儿郎当的走来。

「嗯,结束了。」

苍武刚才才结束了古艳那栋楼的犯人收放,正准备先回宿舍一趟,再去找找天海谈些事情。

「馆长大人在找你耶,去一趟吧。」

「找我?」苍武狐疑的拧起了眉头。

「嗯,不过你放心,馆长大人找人过去呀,那表示……」雅人笑咧咧的一把勾住苍武:「一定没什么好事。」

——这样还要我放心!

苍武原本就严肃的扑克脸立刻沉了下来,惹得雅人哈哈大笑。

「真是的。」苍武无奈地压了压眉头,他对雅人这种个x的人最没辙了。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

苍武只给了雅人一记轻叹,然后雅人咯咯的又笑了。

苍武来到了雪洛伊的办公室。

雪洛伊的办公室位于蒂尔和雅人所管辖的楼层相接处,是独立的一栋,最上层为馆长专用的休息室,中间就是办公室,而下层则是放满了资料的储藏室

苍武屈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门板上叩了叩,从里头传来闷着的「请进」两声。

开门而入,雪洛伊就坐在那正对着大门口,紫檀木制的大办公桌后面。

从他身后的一大片的落地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正照s在他银白色的短发上,隐隐地透出柔焦似的光芒。高挑的身材穿着着大高立领白色披风和白西装,他今天的打扮同样鲜艳而诡异,用花枝招展来形容会更好。

「请坐。」雪洛伊十指交迭靠在桌上,嘴角拉着好看的弧度,眼底有着些许笑意。

「找我有事吗?」苍武在雪洛伊桌前刻意摆放的椅子上坐下。

雪洛伊的桌上放着一些资料,正中央则摆着银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茶杯和一壶热茶,还有作工j巧的砂糖罐。两旁还放置着玻璃糖果罐,里面各是一蓝、一红颜色的糖果。

这些都是苍武上次来没有看见的,见到眼前摆着下午茶阵仗的画面,他挑了挑眉:「不会是要喝下午茶吧?」

「哈哈,也可以算是目的之一啦。」雪洛伊笑着,自顾自的倒起茶来。

金黄色的y体伴随着袅袅白烟划着优雅的弧度进入茶杯中,室内立即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茶香味。

「那么,其他目的呢?」苍武直接地问了。

「其他目的……」

霎时间,苍武仿若看到,在雪洛伊那对深邃的紫色眼眸中流泄过戏谑的光芒,但仅是一闪而逝。

「……就只是想关心关心你现在适应的如何而已,怎样,有没有哪里不习惯的?」

「没有,我现在适应的状况良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吗?完全没有问题?」

「嗯。」

「跟王……我是说天海,相处的状况如何呢?」

「嗯……很好、很和平,天海他十分配合。」面对雪洛伊咄咄逼人的追问,苍武隐约地觉得有异,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奇怪。

「他对你什么都没做?」雪洛伊挑高了一边秀气的眉尾,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该对我做什么?」苍武拧起眉头,雪洛伊问的话让他开始听不懂了。

「这样呀这样呀!哈哈哈哈!特地把你弄进来,他却什么都还没对你做,天海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雪洛伊忽然地爆笑出声,随即又戛然而止,他用那张因为方才的狂笑而泛着潮红的白晰脸庞对着苍武,认真道:「啊啊,看来天海还在犹豫着呢,他对你挺宝贝的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哎呀,天海连事情原委也没跟你说清楚呀?」

雪洛伊又笑了,这让已经一头雾水的苍武有些微愠。

「什么事情原委?」

雪洛伊没有回答苍武的问题,径自又倒了杯茶,伸手拿过糖罐,在其中一杯茶里丢了两颗方糖下去,拿茶匙拌了拌之后递给苍武:「别急,先喝点茶,我再慢慢告诉你。」

苍武不疑有他的接过茶杯,然后在雪洛伊催促的目光下,他小小啜了两口。

口中的茶味香浓,十分好喝,应该是品质极高的红茶,然而放入里面的方糖却有些破坏了红茶的口感,苍武不是很喜欢那种粘腻的甜味。

见苍武喝下了茶,雪洛伊满意的弯起嘴角,自己也啜了两口茶。

「首先,该从哪里开始跟你说呢……」

仰坐在懒人沙发上,天海盯着牢房外,依然空荡而寂静。

在这个时间早该出现的人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那小子在做什么呢?

「你并不是真的经由考试而进入绝翅馆的。」雪洛伊品着茶香,深深的吸了口气,汲取红茶的香气。

「什们意思?」苍武将喝了八分的茶杯放在桌上。

「苍武……简单来说,你是内定进入绝翅馆,什么笔试、面试不过是给外界的一个幌子,向来绝翅馆挑选的狱警都是由我来选定的。」

「你是指……」

「没错,不过你比较特别,你并不是由我挑选的,而是天海指定的。」

「天海指定的?」苍武扯了扯嘴角,神色虽然和平常一样严正,但他心里十分震惊于所听见的消息。

也就是说,在他进入绝翅馆之前,天海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对,在他当初进入绝翅馆时,一开始就有这个要求——他想要你。」雪洛伊抿了抿红润的薄唇,又接着啜了口茶:「不过那时我跟他有个约定,他必须成为王,我才能够答应他的请求……结果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当上王了。

「于是大概一个月前开始,为了实践我和天海的约定,我开始去联络你的高层,请他推荐你出来考试。」

「可是……为什么?」苍武只觉得满腹的疑惑一下子又暴增了几倍,没有因为雪洛伊的解答而减轻多少。

——啊,身体变沉了。

未知的压力和迷惑一下子堆迭了上来,苍武握了握手掌,总觉得指尖麻麻的,身子忽然出现了一股不协调的沉重感,不时的心悸着。

——是因为喝了茶的关系吗?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天海喜欢你、想要你、对你有欲望,所以我才会让你进来呀。」

「胡说八道!」苍武的脑袋倏地开始嗡嗡作响,有种沉沉的钝痛感:「我跟天海是好朋友,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哼哈!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天海还真是可怜,喜欢上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雪洛伊瞄了眼苍武的剩着些许红茶的杯子,又将视线放回苍武凝重的面容上。

「你对天海的情感的确是友情没错,但那是你的想法,不代表天海也这么想。天海对你,可是超越友情,会对你产生情欲的那种情感。从他让你进绝翅馆的这个举动来看,他甚至……想让你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物品。」

「怎么可能……」

「就是有可能!你现在人在绝翅馆里、在天海身边,这就是最强硬的证据!」

「胡说!」

苍武一张刚毅的俊颜因气愤而染上浅薄的红,他才刚想站起身,膝盖却软弱无力,整个身体无法使力,致使他重心不稳的又向后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

苍武望向自己的手掌,指尖颤巍巍的,想收阖手掌却不受控制的摊平着。

雪洛伊凝视着苍武,见他无法动弹的狼狈模样,他拉起了两边的嘴角:「啊,药效发挥了。」

「什么药效?」苍武冷汗涔涔,颈椎仿若有虫爬过似的打着寒颤。

「这个……很好用呦,是会让人身体麻痹的药。」雪洛伊从砂糖罐里挑了两颗方糖出来玩,当然他没有愚蠢到自己吃进嘴里。

——原来是刚才放进红茶里的糖……

「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药?」苍武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惊慌的情绪一下子乱窜开来,但他故作镇定的冷着张脸。

「嗯哼,没为什么呀……只是看不过天海的优柔寡断,都已经过几天了,他却还没对你下手……啊,你应该明白我所指的下手的意思吧?」

雪洛伊暧昧的轻笑着,苍武是个成人,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他当然明白雪洛伊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他做出决定,推他一把而已。」

「混账,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苍武瘫坐在椅子上,不甘心的瞪着雪洛伊。

雪洛伊所说的任何话,苍武g本一点也没听进去,天海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不是那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纯洁澄澈的友情!他了解天海、熟悉天海,但雪洛伊什么也不明白!

——天海才不是那样子的人!

「嗯哼,到现在了还逞强……」雪洛伊觑了眼手腕上的表:「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天海快来了吧!」

「要来也只是来揍你一顿。」苍武努力地尝试着活动身体,好不容易挪动了一点点,却整个身子都往一旁倒着,座椅手把卡的他肋骨生疼,他却无法动弹。

「哈!那就等着看结果啦!」雪洛伊用手指?着满是嘲笑意味的笑容,他紫琉璃般的瞳孔满载着轻蔑。

「哼!天海也不一定会来呢。」

「放心,他绝对会来的,如果他不来……」雪洛伊双眼微眯,朝苍武一笑:「那我就吃了你。」

天海凝视着大开的牢房房门,已经等了十分钟,而苍武依旧没有出现。

金色的眉梢轻挑,天海的面色渐露不悦,他拾起一旁放置的大衣披上,秋末的绝翅馆内的温度开始急速下降。

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了郁结的凝重空气,天海迈开步伐迈出牢房。

「哈哈,看看你的表情,真好玩!」雪洛伊笑的连肩膀都在颤抖,紫眸内的愉悦情绪达到高处悬着:「你那张扑克脸,我本来还以为都不会换表情的呢。」

在雪洛伊说「那我就吃了你」这句话时,向来镇定冷然的苍武也不免露出了惶恐的神色,虽然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却被雪洛伊逮个正着。

苍武整张脸涨成了大红色。

「跟你开着玩笑闹的,我对你没兴趣,也没无聊到和天海抢人。」

「混账……」

「随你怎么说都好,我本来就不是个和蔼可亲的正派角色。」

雪洛伊拨了拨银白色的短发,两手往后脑一摆,一双长腿交迭,脚g搁到桌上。

「在这绝翅馆里,你如果要想找到个正义之士,那太天真了。绝翅馆里,多的只有恶人,所谓好坏之分,不过是恶的程度之分罢了。」

雪洛伊缓缓地徐吁口气,琉璃紫的眼眸没了温度,方才的笑闹也从脸上褪去。

「苍武,我劝你早点认清事实吧,天真、无知、情义还有正义这种东西在绝翅馆内只会绊脚,不能成事的。」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苍武用雪洛伊之前的说的话来堵他。

「哼!别告诉我,跟你谈了这么久,只是在白费唇舌。」

「我确实这么认为。」

「是吗……」雪洛伊下颌微扬着,随着这个角度注视着苍武的眼神是轻蔑、不屑的:「那真是可悲——不过这更让我迫不及待看你认清事实后、崩溃的模样。」

苍武没有应话,强硬的视线宛若要在雪洛伊身上灼烧出大洞。

「苍武,我认为,驽钝的愚者是不值得同情的——而不听劝、不懂事的愚者也往往是弱者,弱r强食,绝翅馆内的生态就是如此。」

雪洛伊半眯着眸,看起来像只伺机而动的猎豹:「你虽然愚蠢,却还未到驽钝的程度……但要是继续逃避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很快就会被绝翅馆的黑暗吞没喔。」

雪洛伊咯咯的笑了起来。

苍武正努力的想找话辩驳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chu鲁的打开,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果然是在你这里。」

清冷的低沉嗓音,苍武很快的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天海,你进门时就不能优雅点吗?要人也不必要的这么凶,我只不过是找苍武来喝喝茶,谈点事情……」雪洛伊将双脚放下,饶富兴味的注视着天海。

「你对他做了什么?」

天海发现苍武全身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面色微愠的上前将他扶正。

「天海,他对我下了药,我身体动不了——」

天海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冷香气一靠近,苍武顿时便安心了不少。

「雪洛伊……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我也警告过你。」

天海那如同大海般湛蓝的眼眸此时冻上一层霜似的,苍武从来没见过天海这种眼神。

「我没有动他,只是下了点药。」

「别跟我耍嘴皮子。」苍武可以听的出来天海连声音中都带着愠火。

——果然吧!事情g本就不像雪洛伊说的……

——天海还是我所了解、熟悉的那个天海。

「别乱吃这种飞醋,天海,我只是看不过去……你的优柔寡断,才会出此下策。」

雪洛伊没露出丝毫惧意,嘴角噙着诡丽的微笑站起身,他走到天海面前,双手环x的靠在桌缘站定,无畏的和天海平视。

「你让我把他弄进来,这么多天了却摆在那里没动……你这是在犹豫什么、踌躇什么?」

天海没有如苍武心里所期望的对雪洛伊这种暧昧的栽赃予以澄清,反而沉默着,这让苍武感觉到了天海的不对劲。

「天海,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家伙,但一味的疼他是没用的……忘了当初你进馆前,我给你的忠告了吗?」

「我记得。」天海背对着苍武,苍武无法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天海……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弱者,最宠爱的就是强者,而政府和国家赋予我的使命也刚好就是要伺候好、照顾好你们这些王者。」

雪洛伊笑着,和天海的对话完全将苍武隔离在外。

「如果让你继续等在原地,每天忍耐着、按捺着对他的欲望,这岂不是我的失职吗?」

——天海,快反驳他呀!

苍武凝视着天海高挺的背影,爬进心里的疙瘩,随着天海沉默时间的增长而愈来愈多。

「天海,宽容和无私奉献的j神对你是不适用的,你忘了就是这种j神让你进了绝翅馆吗?!」

雪洛伊的这番话让天海和苍武的身形都略略地震了一下。

「自私点吧……现在,你都已经是个罪人了,还有什么好滞碍不前的。」雪洛伊发出了轻笑声。

天海闭上了长睫如扇的漂亮眸子,在张开时,水蓝色的瞳孔里已流泄出了某种冷冽的坚定。他感觉到,因为害怕伤害苍武的犹豫而停止生长的自私g苗,竟然因雪洛伊的这番话,又开始滋长了……

——如果这次真的下定决心,放任自私的g苗生长、蔓延,向外缠绕住苍武,很可能会逼得他窒息!这样也无所谓吗?

天海问着自己。

心里小小的回音变成一颗石子投入心池里,引起阵阵涟漪,波荡着、轻声说着——「无所谓」……

等天海回过神时,名为自私的g苗早就缠向了苍武的脚踝,缓慢的向上生长着。

——除了「要苍武这个人」的这件事之外,什么都无所谓了。

「喏!看到没,桌上放了两罐糖,红糖和蓝糖。」雪洛伊将桌上的两罐糖分别挪至前方:「请你吃点甜的,你知道这糖果的功效,一种可以很快的清除他身上的药x、一种则是……」

「你的个x和兴趣真的很恶劣……」

雪洛伊顿了顿,但在看到天海的表情后,随即扯出了愉悦的笑容:「这你不是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吗?」

雪洛伊瞥了眼苍武。

「不过真正恶劣的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我又不能左右你的决定,要选红糖还是蓝糖是你自己决定的。」

——红糖和蓝糖,哪一个才是解除药x的?

苍武身体的重量仿佛又加深了些,他睁大眼睛望着天海的背影,天海微微侧过的脸庞上此时不带任何情绪,湛蓝的眸子内甚至看不出应该有的些许担忧,平静的,让他感到冰冷。

天海伸手拿取了蓝色的糖果,蓝糖就像颗蓝色的玻璃珠子,琉璃剔透,和天海的瞳色相似,一样的沁人。

「啊……蓝糖呀。」雪洛伊哼了声,将糖果罐置回原位,自己则回到座位上,恍若无事发生般的喝起了茶:「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闻言,天海转过身,站到了苍武身前,他略略弯下身子,葱白的指头捻着蓝糖递到了苍武唇前,然而苍武的嘴唇却是紧闭着的。

——蓝糖是解除药x的吗?

苍武感到莫名的紧张,他知道他是该相信天海的,但是……

「乖,张开嘴,你不信任我吗?」天海的声音柔柔的,哄孩子似地又将蓝糖往苍武嘴里推。

——不行,如果我不相信天海的话,就上了雪洛伊的当了。

——要相信天海。

「天海……」苍武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坚定而诚挚:「我相信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天海在那一瞬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将手指往前一推,将蓝糖推入了苍武微微开启的唇瓣内。指尖沾着糖果的粘腻和苍武口前内的热度,麻麻的、痒痒的。

「走吧,我带你回去。」天海架着苍武将他扛起。

「嗯。」

苍武温顺的靠着天海,死甜的粘腻在口中逐渐融化,流进咽喉的甜气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没事的。

苍武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相信天海,无论如何……

然而,身上丝毫没有退却的沉重感、麻痹感,以及渐渐袭上的莫名的热度和兴奋感,却让苍武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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