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回来了,对指婚的事只字不提,却天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
我把你拖出来,你捧了个锦盒给我,里面是一条漂亮的机巧项链,你说,必须有个碎片合进去,这里头才能打开。否则,看着也就是条普通的链子。
你问我喜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送我毒药我都是欢喜的。
看得出来你想同我谈这桩事,你在犹豫。我想,你既已犹豫,我便替你下决断,也免得落你一个抗旨不遵,让庄家一门本事后继无人。
我说,听说皇上给你指婚了,恭喜啊。
我知道自己那会儿从牙齿缝里再蹦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我也没心思再去看你脸上表情,摇摇晃晃披了衣服就转身离去。你伸了手来拉我,被我甩开。
那天雪下得真大啊,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听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只唤了我一句,子苓,我要结婚了。
我就站在门这一边,一推开就能见你,我等你着你说后半句,但你没有。
于是我又说,外面冷,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大婚吧,我给你备份大礼。
大礼,什么礼?我把自己打包到你婚床上可好?
第二天你就走了,听管家说又进京了,这是应该的,本来大婚就有许多事要打点。
你走我也走,我便请奏去边疆随军,也离得很干脆,甚至都没来得及修书一封告诉你。我想你很忙,应该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这件小事儿。
罗子君捏着嘟嘟的手一点点收拢。
他僵着声音问:“你这身体,在北疆能呆多久?”
嘟嘟安慰似的拍拍他手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过往。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些细节连我都不记得了。”
边关寒苦,在北疆寥寥几年,气候却已经要磨得他受不了。但我倒也不寂寞,边关将士们豪迈有趣,对我这唯一的书生也很是尊敬,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的。
我每日教他们一些读书写字的东西,他们愿意学,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偶尔,我听人说起,格物司的庄大人生了个千金,漂亮得很。
我应该难过的,甚至应该抱着酒坛子大醉三天三夜,手指苍天骂你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但我没有,我只觉得冷,心口已经荒了,什么都没了。我大病一场险些一命归西,我隔绝了所有关于你的消息,不见,不望,便不相思。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边关这几年,屡立奇功,不光全队将士们喜欢我,连大帅都很器重我。但原先那些视我为眼中钉的老东西们,阴魂不散地又岂能放走每一个折磨我的机会。原先是有你这座靠山,现在你结婚了,靠山不见了。他们自然多的是机会弄死我。
军中有人对我通风报信,让我多加小心。
可我小心什么呢,离了你,我自随意飘零,过完今天就算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也无妨,本就是无根之人无牵无挂的。
原来是为了你,现在你不要我,我便是烟消云散,也不足惜。
罗子君买了杯热奶茶捂在嘟嘟手里,一手揽着他肩:“抱歉,我,真的不记得那么多了。”
嘟嘟也不答话,笑意盈盈反问他:“你知道我这耳朵是为什么没有的?”
罗子君摇摇头。
“是天意。”
有一年,边关一员大将服了我的药,不知为何,反而突然病重,翌日就暴毙了。事情未经调查,我就被生生按上个,用歪门邪术谋害忠良的罪名。有人偷偷告诉说上面那帮老东西请旨来抓我,让我小心。
但他说得迟了,我知道的时候,京城的人已经带了兵在门外集结,扯着嗓门要我出来认罪。我偏不。
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认。
我昂首挺胸,那一刻,我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你。
那天我真的很疑惑,你一个格物司的司长,为何会带兵。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你向皇上请旨,来捉我的。
那一刻天旋地转,我浑身都在发抖。我想骂你,想用尽全身的力气质问你怎么可以,但我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我只能含着血泪瞪你。
百部,全天下人都能不信我,你不可以。
你还想说什么,但有人急于邀功,趁我愣神,在背后放冷箭。含着剧毒的箭破空而出,我闭上眼,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