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追寻的,不是方仲辞的荣誉和能力,而是拥有这满身光芒的那年清波荡漾桥边伫立的灼灼少年。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叶栖开始谨慎思考未来的一切。他要方仲辞这个人,但在那之前,他要变成一个对他有用的人。七年的努力,才让他走到了方仲辞的身边,可偏偏这时,钟忆回来了。
方仲辞将手在他面前左右晃了两下,又轻唤他的名字:“叶栖,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要帮你叫医生吗?”
叶栖压抑的摇摇头,声音压的与往常不同,甚至有些哑:“给我带颗糖回来,麻烦了。”
看着低着头的叶栖,方仲辞静默的退出了病房,准备到楼下便利店给叶栖买糖。刚刚那个时候,大概是他认识叶栖这么久以来他情绪最糟糕的一次了。
方仲辞心里有些想法,却终究没能确定,他将便利店里所有种类的糖都拿了一个。
迟步上楼,当方仲辞再次推开病房的门,那种让他感觉胸口憋闷的气氛已经被叶栖脸上挂上的笑容一冲而散。这让方仲辞觉得刚刚那个隐忍克制的那个人只是他虚构出的假象。
看着方仲辞将满满一口袋的糖都倒在了他床上,叶栖不自觉笑了起来。这一刻,他觉得方仲辞有些呆,呆的……可爱。
叶栖轻捻指尖,挑出了一张五彩糖纸的糖块,化入嘴中,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刚刚说怀疑他?为什么?”
方仲辞顿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想向后靠,却发现没有椅背。他回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墓园里那把枪,你还记得吗?”
眼前的叶栖点点头:“你拿到那把枪的时候,神态行为就略有异常,现在是终于有结果了吗?”
方仲辞一直以为叶栖是因为后来种种事情忘记了当初的事情,原来他竟是一直的在等自己查清楚吗?微舔了一下嘴唇方仲辞继续说:“对,致冯饶光死亡的弹头确实出自这把枪,而枪上验出了钟忆的指纹。”
方仲辞刚想解释钟忆是谁,却被方仲辞反问:“那你愿意相信他吗?”
“我只相信事实,若真相摆在我面前,我不管他是谁,亦或是曾经是谁。”
叶栖眼神变得复杂:“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去一趟临业市,调档。总之你先休息,不要劳心劳力。你要是留下点什么毛病,我还得担着一辈子。”
说完,方仲辞将病床摇下,温柔的将枕头整理好,又将被角塞紧。
这样近的距离让方仲辞忽然有些不自在,他骤然后退。
方才七点半,方仲辞就把灯给关上,只说让叶栖早点休息,就没再说什么。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的叶栖根本没有睡意,更何况方仲辞还在他身边。尤其是刚刚方仲辞说自己伤好不了就要担着他一辈子,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这样永远躺在这医院里了。
病房中踢脚线上的夜灯发出的光芒在黑夜里撑亮了屋子,能让人还能隐约看清屋子里的人。
叶栖偏头看着方仲辞的侧脸,他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双肘枕在自己的头底下,看样子也没有睡着。
“你睡了吗?”叶栖小声试探。
方仲辞睁开眼睛,偏头看过去:“没有,怎么了?”
叶栖踟躇片刻,还是试探的问出口:“能和我讲讲你和他的事情吗?”
方仲辞将二郎腿放下:“小朋友,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打探别人的情史吗?”
良久,他都没等到叶栖的一句回答,只有对方平静如常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平稳的继续。
夜晚对于方仲辞来讲是与众不同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只有夜晚降临的时候,他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愿意把自己隐藏已久的内心掀开,露出一点边角缝隙给别人。只是多年来,似乎也从来也没有人愿意真正窥探那一点边角里的世界。
“算了,”方仲辞彻底侧过身,“多少年的事了,你要是真想听我就和你讲讲。”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冲动的爱意就能天长地久,凭借着年少的那么一点热情,我在大一那年就追到了已经大四的钟忆。”
年少的方仲辞恣意妄为,比现在更胜几倍。从新生宣讲会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优秀的学长。年少时的钟忆比方仲辞想象中的更为淡漠,明明是笑着,却总给人以距离感。方仲辞确实废了不少心思,才和钟忆走到了一起。而当方仲辞发现两人有些不合适时,似乎已经是在一起的几个月后了。
但他从没想过,两个人的分离,竟然是以一个人的消失为方式的。
“他毕业那年,家中出了变故,但他从未和我提起。那时候我的观察力自然抵不过当时优秀学长的隐藏力,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消失了。直到这次枪击案案发,我才知道他竟去贩毒组织卧底了十年。”
方仲辞哂笑一声,脸上尽是无奈。
借着微弱的光线,叶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揣度不出他的心。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纠结中,他索性一咬牙直接问了出来:“那重逢于你,你是喜是忧?”
“光阴消逝,聚散离合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是所有的重逢都会圆满,我也不是故事的主角,不需要为所有结局负责。好了,睡吧,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