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治疗精神问题,一旦搬动过程中出现剧烈震动,动脉二次破裂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你相信我!”冯烁几近哀求。
欧杨珊加重了语气,“冯烁,这是人命,没有第二次。”
冯烁沉默良久,才说:我再跟主任商量一下。
她越想越不对,跟会议主持沟通了半天,提前做了汇报,就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途中不停地给冯烁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打科里,科里的人说:“那个韩颖佳啊,已经由精神科周主任和咱们这边卢大夫、冯大夫一起护送去精神治疗中心了。”
“怎么可能?”欧杨珊挂了电话,立刻打给科主任。她是韩颖佳的主治医生,没有她的医嘱怎么可能转科?
主任似乎正在接待客人,她上来就问:“谁同意韩颖佳转去精神科那边的?”
主任也愣了,压低了声音,“你没同意?搞什么鬼,冯烁是拿着你签了字的医嘱办的手续。”
欧杨珊问:“人走了吗?”
“刚刚送走。你马上回来。”
寒气顺着她的脚底直往上窜。
车刚到楼下,她就知道出事了。
卢大夫和冯烁从救护车到抢救室,一刻不停地急救,还是不能挽救那个韩颖佳的生命。
欧杨珊坐在急救室外面,不断地深呼吸,试图控制住不停抖动的双腿。她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姨妈没在。
护士说:“家属晕倒了。”
欧杨珊走进急救室,那个女孩的胸口还微微地起伏着,生命已经消逝,机器维持着那个女孩的呼吸,却维持不了她的心跳。
冯烁见她进来,拖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拉。欧杨珊没有反抗,看着护士撤走韩颖佳口中的管子,掀起白床单,急救室的门被关上。
欧杨珊甩开冯烁的手,“为什么?”她死盯着他。
“欧阳大夫,主任叫咱们马上去办公楼。”卢大夫走出抢救室,“快点走罢,今天这事情有点儿麻烦,影响太大了。”
部里下来检查医患纠纷和医德风气,还有电视台的记者跟着。如果不是这样,冯烁不会着急要送走韩颖佳,主任也不会同意她的转科,当然,欧杨珊签署的同意转院医嘱也是必不可少的手续。
卢大夫首先接受询问,之后几位领导在会议室商量半天,中间电话不断,欧杨珊木然地端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偷偷解开束带,坐起来,跳下病床.....”冯烁喃喃地讲述。
欧杨珊闭上眼睛,根本不想听这些。
“对不起。”半晌,冯烁缓缓地说。
欧杨珊不理他,脑子乱作一团。
很快欧杨珊被叫进会议室,她尽量简洁地介绍了病人的病情。有位部领导问:“这种情况怎么能转精神科?”
不待她回答,副院长立即说:“是这样的,是病人家属一定要转的。同志们都看到了,患者十分暴躁,闹得很凶,不转不行啊!哦,还没介绍吧,这位是欧杨珊大夫,杨老的高徒,是我们医院的优秀技术骨干,从海外引进的专家型人才。”
欧杨珊趁着院长交涉的空当,仔细的翻看那些手续。可真齐全,病人家属签署的同意书,自愿要求转科,如果过程发生意外后果自负。好,这样一来医院就没有责任了。
医嘱上有她的签名,还有她的小章。欧杨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签的这份东西。她只想起冯烁写她名字时的样子,他的眼睛、嘴巴和手指甜蜜的味道似乎到今天还弥漫在她的舌尖。她下意识地用力咬下去,血的味道令她作呕。
“欧阳大夫,这是你签署的医嘱吗?”有人问她。
“病人当时生命体征完全稳定,加上家属意愿强烈,我们也是尊重家属的选择。”
“这个是欧阳大夫本人签的罢?”
“欧阳,问你话呢。你不舒服吗?怎么了,欧阳?”
“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冯烁甩开冯栎的拉扯,冲进来,“签字是我代签的,章也是我从她家拿的备用章。她根本不知道韩颖佳转科的事情。”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事实,冯烁当即写出“欧杨珊”三个字来,又怕不保险似的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出她的印章,在“欧杨珊”三个字的边上用力一盖。
欧杨珊努力闭上眼睛,似听见有人对她说:“欧杨珊,你是个蠢货。”
事情过去一个星期,没有人再问起欧杨珊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份医嘱及她和冯烁的关系成了禁忌的话题。院方怕她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于是强制她回家休假。
虽然伪造医嘱的事情没有被公开,同时,冯家用尽一切办法压住了病人家属闹事,但流言及其变异产物仍在北方医院内四处流窜,且越传越邪。
“她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症啊,周主任做的鉴定应该没问题罢?”晓琴打了个哆嗦,“好惨啊,这女孩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不爱就拉倒,怎么这么拧呢?哦,对了,你们科那个许婷跟这事儿也有关系,就她传得最厉害。而且据当初接诊的护士长说,第一个发现那孩子自杀叫人的就是许婷.....三儿,你说她们都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个情字!十大酷刑,抽筋、剥皮、凌迟加一起也没这个情字伤人,痴人被伤,效果是平方再平方。而且这伤虐的是心,没人能看得到,生怕自己忘了爱的惨烈,时不时地抓开,挠几下,非要疼出眼泪了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