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寝妓)作者:沉默是金
第9节
这安抚果然到位,云烟立即轻飘飘了起来。
丁嘉心想,寝室长真是太懂云烟了。云烟就像一只爱炸毛的猫,你得顺着他的毛摸。
结完账后,云烟和陈雄去银行存钱了,丁嘉有意落在了后面,慢吞吞,晃啊晃。
刚刚吃完饭后,他去漱口漱得干干净净,还勒索了那个看棋乱讲话的服务员,要到一片口香糖吃了。谁也不知道寝室长什么时候又会亲他一口,所以他得随时保证口腔清洁,清爽怡人……
果然,看那样子,寝室长似乎有悄悄话对他讲。
丁嘉的心砰砰直跳,小心翼翼走到了寝室长面前,微微闭上眼睛。
过了五秒,没有动静,他又只好悻悻然睁开眼,低头看着路上的方砖。
周肃正说:“丁教授和齐教授,还没去江苏吧。”
哎呀,不好!丁嘉恍然惊醒,之前他被寝室长亲晕了,都忘了这件大事,忙说:“是啊,过两天才去,你赶紧和你叔叔讲一声,别误了他正事。”
周肃正摇摇头,说:“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见他?”
丁嘉羞涩地摇摇头,见家长嘛……
周肃正的口吻突然严厉起来:“我是带你来认人的。以后你见了他,一定要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丁嘉不解。
周肃正说:“不仅是你,还有你外公外婆,都要离他远一点。”
丁嘉依然不懂,看着周肃正。
看着这双茫然的、一无所知的眼睛,周肃正心中一阵难过,轻声说:“他会再一次伤害你们的。”
两千年前,在黄土滚滚的驿道上,邮差策马奔驰,哒哒的马蹄至今响在历史的心坎上。千百年来,硝烟难熄,风尘难静,家书抵万金;偶有太平,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从古时候人们企盼家书,到如今的中学生们翘首以待笔友回信,迫切的心情,千百年来不曾变过。任何年代,失去亲人、爱人的消息,都是一件折磨人的痛事;通讯工程的发展与进步,是人类为了自身情感作出的巨大努力。邮差一如天际的白鸽,在百姓心中纯洁无暇(限于2014年之前),因此中国邮政看起来比农工商建这种纯商机构显得更有文化、更有人情味。这种幻觉让校长同意了邮政入驻本校,亦培养了本校学生的储蓄习惯,他们对中国邮政长久以来的依赖性直到参加工作才被纠正。(因为工资由建行代发……
so虽然工行和建行都近在眼前,但陈雄和云烟的学生思维作祟,揣着八万块、顶着烈日,走了大老远才找到了一家中国邮政储蓄。
两人存完钱之后,就在一处阴凉地方等周肃正和丁嘉。
云烟看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过来了,周肃正在前,身后的丁嘉被甩开了十多步,垂头丧气,满腹心事,步履沉重。
云烟将存折和剩下的两万块都交给周肃正,说:“密码是301301”
四人向学校的方向走去,原本从西校门进是最近的一条路,但是陈雄和丁嘉买的水晶相框还寄放在礼品店中,要拿去给周肃正,只好走了一趟南门。
路过南门的时候,二十多名男男女女穿着学士服在照相。每个人都黑着脸,站得笔挺,庄严肃穆,没有群体的伤感,也没有一丝笑容,远远望去像一群寂静的乌鸦,不容靠近。
大多数班级的毕业早在6月底就结束了,这个班因某件集体事件而被迫延迟毕业,纯属意外。
“还有两个男生在监狱里。”周肃正说。
丁嘉听了这话,担忧地看了陈雄一眼,陈雄十分不爽,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周肃正望着那群黑压压的人,说:“我们也去拍张合影吧。”
这话一出口,三人都十分惊异,因为这实在不像周肃正的作风。
周肃正并不像丁嘉那样热衷于热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恰恰相反,对这种东西他十分回避,甚至有些抵触。可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这种要求。
陈雄自然是高兴的,镜框有了用武之地,丁嘉也欢呼雀跃起来,只有云烟暗自心惊,甚至有些压抑,怎么也笑不出来。
丁嘉跑过去对摄影师提了诉求,可扎着小辫、留着胡须,一派艺术家风范的摄影师却嫌他碍事,将他赶到了一边。
云烟十分郁闷,将丁嘉牵到一边,大声说:“他的技术、设备一看就不行,咱们去专业影楼,别找这种草台班子。”
说着,牵着丁嘉就要回去,那摄影师听了云烟的话,十分愤怒,说:“你站住!”
于是云烟回眸一笑,抿了抿唇,盯着摄影师说:“哥站住了。你想怎么滴(念四声)吧。”
云烟很少正眼看人,一来别人受不了,二来招人误会。眼下这四目相接,正是云烟标准的挑衅姿势,丁嘉拉着他赶紧走,但云烟却一把甩开丁嘉的手。云烟一旦心中苦痛,便爱迁怒于人,可丁嘉并未发现这一点。
云烟一米七二,那摄影师大概一米八五,块头也很猛,但佛受一柱香,人争一口气,眼下是个男的就不会罢休,何况一米九四的陈雄和一米八一的周肃正就在不远处站着,吃不了亏。
丁嘉心中默念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寝室长是好学生,应该不会动手吧。可他又忍不住幻想寝室长参战的模样来……如果寝室长加入战斗了,自己是否还袖手旁观呢?战斗前一定要先祭出召唤兽才拉风呀!丁嘉很喜欢自来也,他觉得打架的时候丢一只癞蛤蟆出来好酷!
战斗已经在丁嘉的幻想中热火朝天地展开了,可现实中的走向却十分平和,摄影师为了证明自己的设备和技术都优良,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拍照,用事实效果说话,不然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四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摄影师喊了一句:“小胖子注意看镜头!”
丁嘉这才心猿归正,意马收缰,慌慌张张望向镜头。
阳光明媚,微风阵阵,快门闪动,四人站在这里,以或悲或喜的神色,留下了此生中唯一的合影。
摄影师确实很投入,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多的肥肉,拗出了许多高难度的姿势为四人拍照,如此严肃认真,搞得云烟都有些惭愧了。
四人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摄影师变幻了千百种姿势,终于才说,可以了。
各怀心思的四人松了一口气,摄影师向云烟索要通联方式,云烟留了个心眼,只给了他一个交计算机课作业的电子邮箱,并未留电话号码。
已经放暑假了,丁嘉不用再去宿舍,他回了教师小区。走着走着,丁嘉一回头,发现后面跟着周肃正。
丁嘉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寝室长跟上来是有话没说完吗?一个暑假不能见面,临走前一定有什么要叮嘱,或者别的什么。
云烟、陈雄、周肃正要去苏州一事,丁嘉并不知情。
周肃正和丁嘉一同到了教室小区的门口,中午时分,整个小区都比较静谧,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周肃正跟着丁嘉进了门,家里十分安静,靠墙放着几个大皮箱。
丁嘉说:“他们去我姨姥家了。”
周川没有过来,周肃正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丁嘉见他一来就走,有些着急了,问:“你不喝口水吗?”说着,就赶紧跑过去给周肃正倒水。
周肃正接过杯子,看着杯中琥珀色的可疑液体,喝了一口,顿时蹙起了眉头,俊美的五官也一时扭曲。
丁嘉见他喝不惯,说:“这是我外公自己泡的药茶,祛暑的。”
周肃正也没说什么,一口气将杯中一大杯喝完,道了声谢谢。
丁嘉惭愧地心想,该我谢谢你,谢谢你喝完了。这是外公特意给他泡的,据说还能消脂……
丁嘉说:“你说你叔叔会伤害我们,可是……我小时候,他还送过我一块手表。”
说着,丁嘉就将周肃正带进自己房间。
进门后,周肃正扫了一眼房中的陈设,就是个普通少年房间该有的样子,书柜里有漫画,旧课本,一盒兵人,墙上贴着两张海报。
床是定做的,格外宽大,铺盖看着也厚,十分舒服,让人看一眼就想躺上去。
那块表丁嘉记得就放在书桌下的抽屉中,可是他找了三个抽屉均无果,最后他想起床头的嵌壁柜,便甩了拖鞋爬到了床上,一路跪爬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丁嘉的t恤向上一缩,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雪背,臀部也被勾勒出了浑圆的线条,随着他的爬行,臀肉一摇一摆,微微颤动。
周肃正意识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忙挪开了眼去。
丁嘉掏出了那个花纹有些磨损的铁盒子,找到了那块机械表。表上的时间停留在许多年前的十点二十二分四十七秒,这是杨超将表扔进厕所旁的洗手池的时间。
这个周叔叔是外公的学生,来过家中好几次,但是外婆不喜欢他,还为了他与外公吵过嘴。到最后,是外公退让了。
手表坏了之后,丁嘉让外公去修,外公却给他买了一块新的电子表。卡通的,亮晶晶的,虽不及那块昂贵,却符合孩童的审美。但是这块停摆的表丁嘉一直留着,他坚信只要去修一修,它还能再重新走动。
表带银白如水,表盘也依旧亮晶晶,周肃正接过表后,却皱起了眉头。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奋力将手表掷向小区中的那个池塘。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丁嘉十分心疼地想,寝室长投得可真准啊。
周肃正见丁嘉愣在窗前,一幅不明就里、十分惋惜的模样,便厉声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川给他的情人买过表,总戏谑地说,婊子戴表。他给丁嘉买表,纯属没安好心。
丁嘉问为什么,周肃正却有些不耐烦,说不为什么。
丁嘉便闭嘴了,不吭声了。周肃正解开表扣,将自己的手表脱了下来,塞在丁嘉手里。
原来寝室长是吃醋了呀,他不想让自己留着别人送的表!丁嘉的心瞬间雀跃起来,望向周肃正的眼神几乎令对方犯罪。
只有两个人的家里,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丁嘉有点紧张,一般说来,送了礼物之后,会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形。但他绝对不会大惊小怪,那些有的没的,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肃正长久地凝视着丁嘉,半晌才说:“我们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声音很低,充满了悲伤。
丁嘉也有些心酸起来,是啊,整整一个半月不能见面。他几乎要像刘芷一样憎恨放暑假了。
周肃正伸出手,摸了摸丁嘉雪白柔软的面颊,一番艰难的吞咽,他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丁嘉,以后你要学着自己长大。”
丁嘉心中充满了幸福,轻轻“嗯”了一声。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周肃正的后背。
第十八章(上)
当天晚上,周肃正、陈雄、云烟就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那时候,中国铁道刚刚进行了一次大提速,增开了若干趟t字列车。然而暑期返乡的学生太过凶猛,他们由高校统一提前订票,买票太晚的四个人最后只从黄牛手中弄到了几张k字票,中途还需转车,十分麻烦。
陈雄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像个即将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得不行,列了一条长长的清单,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堆泡面、扑克、啤酒、口香糖、卫生纸。他家在本省,每次回乡坐长途大客即可,平素无用武之地的火车零食这回一次性买了个痛快。看着整整一皮箱东西,云烟咋舌:“这是带嫁妆呢?”
陈雄说:“有本事你别吃。”
这是一趟过路车,凌晨4点到站,三人上车后,车厢中闹哄哄的,小孩哭大人骂,许久不得宁静。陈雄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这种时候,他就巴不得他小学班主任在场,大吼一声:“上课了,安静,都他妈有完没完!”不听话的,先削一顿,再揪到车顶上站着。
那些买站票的最可怜,在过道中支个小马扎,每当推着小车卖“香烟瓜子方便面”的售货员过来时,就要起身挪一挪。陈雄心想,明明都出了一样的钱,待遇却天差地别。但是他没心情同情别人,因为他……呃……胃里一翻,陈雄以极快的速度分花拂柳撂倒一片过道中的坐客,飞快跑去厕所吐了起来。
云烟有些不敢相信:“卧槽,他居然晕火车!”
周肃正也心想,这下麻烦了。他在包里翻找,摸出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和农夫山泉,花了两三分钟才到了车厢的那头。
陈雄接过矿泉水漱了口,又喝下了那瓶苦的要死的中药水,这才止住了胃中的不适,回到了座位上,闭目养神。原本预料中在火车上喝啤酒打扑克的美好愿望是没法实现了。
陈雄就像个老道,入定之后,不言不语不吭气,一开口说话就会岔了真气,走火入魔,让他产生不适感。周肃正和云烟也不打扰他,在一边小声商量着相关事宜。
邻座也有个女生晕车,胸闷气短,也找周肃正讨了一瓶藿香正气液喝了,结果更不舒服。她的情况和陈雄不一样,是在车上看书所致。有些人不宜在车上做太投入的事(看电影也会),血液涌入大脑离开了胃,人就扛不住了。
突然间陈雄猛然睁开眼,仿佛诈尸一般,吓了对面的云烟一跳,陈雄大喝一声:“谁他妈在吃泡面!”
几个吃泡面的男生听了这话一抖,日哟,吃个面都要受威胁。这小子面色发白,人都不行了还这么猖獗,大家都不理睬他,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那个味陈雄实在受不了了,他捂住嘴,又快吐了。众人见他实在可怜,只好端到车厢节点去吃了。陈雄从来不知道开水泡的方便面在火车上会如此难闻,真想给他们全都倒了……呃,一丝一毫都不能往这方面去想,一想就又要吐了……
直到出了山海关,陈雄这才逐渐适应,精神状态后来居上,格外抖擞,与四座的人谈笑风生,聊天打牌,吃面喝啤酒。之前吃面被他吼的人十分不爽,眼下这厮不仅吃面,还往面里加了q肠,午餐肉,豆筋,牛肉片,海带丝,花生米,还开了一罐金枪鱼罐头,豪华泡面闻起来杀伤力更大——但眼下大家的关系已经搞好了,想发飙也来不及了。
陈雄鲜少坐火车,因此关于火车的话题格外多。比如说,乘客拉的屎尿都掉在了铁轨上,要是有人来自杀,卧轨不小心卧在一滩秽物上,心情会不会很差?
当时又换了一批人在吃面,大家表示雄哥你口味真重,你能爱护一下正在吃饭的活人吗,谁他妈关心死人的想法啊。
过了八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北京西,在这里他们要转车,但却是隔日的票,今天还得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云烟在车上坐了这么久,腰都快断了,巴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躺一躺。他们找了家酒店,一百八一夜,两张床的标间,供应热水、电视、避孕套(有偿),可洗澡。
放下行李之后,三人立即去找地方吃饭,在火车上的8个小时里,周肃正和云烟均粒米未沾,陈雄本想吃点北京风味小吃,但附近的餐馆皆为行色匆匆的路人准备,无甚特色。他们进了一家打着川菜名号的店,厨师手艺一般,但三人都饿了,便不计较,连云烟也吃了两碗。
吃过饭后,陈雄异想天开要逛北京,云烟一脸疲惫说省省吧,周肃正说要先去超市买点补给,一会还得在车上过二十多个小时。陈雄十分郁闷,心想要是丁嘉在,一定会赞同他,并和他手拉手去逛街。
云烟心想幸亏丁嘉没来,要不然一丢丢俩,他和周肃正只能喊苍天大地去。
富裕出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陈雄独自一人出去玩了,云烟给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搞得云烟午觉都没能睡爽;到了晚上八九点,他居然毫发无伤自己回来了,还给两人拎了一点宵夜,云烟赶紧让他洗了睡,别耽误了次日的行程。
次日清晨,云烟起来后发现不太对劲,他看到陈雄在对面床上打呼噜,这说明他昨晚……和周肃正睡了一夜。
而根据他从小到大的个人睡姿……云烟心想卧槽!
他小心翼翼将目光挪到自己身上——他果然像条章鱼一样将周肃正从头缠到脚。云烟赶紧松开了腿脚,又悄悄去看周肃正,这一看又差点吓尿,周肃正早醒了,只是怕弄醒了他,一直没动。
见云烟醒了,也缩回了手脚,周肃正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但纵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云烟心想,果真是像他叔叔所说的那样,能忍得很。
云烟心中的羞惭无处发泄,见陈雄还在一边死睡得十分香甜,便扑上去一顿殴打,陈雄醒来一看手机才五点半,倒头还要睡,却被云烟揪了起来。陈雄无奈,只得起床,要去洗手间,发现门关着,里面传来水声,陈雄打着呵欠问:“一大清早的,老周洗什么澡?”
云烟知道自己又犯傻了,恨不能又将陈雄按回去睡,只好没话找话:“你赶紧收拾东西,别落下了。”
收拾停当后,三人吃了早餐,去了车站,在车站等了三个多小时。云烟和几个等车的学生斗地主,输了四十多块钱。
十点四十分,火车准时到站,三人上车之后,周肃正迅速补了三张卧铺票。幸亏他行动得快,不一会儿对面的几张空铺就满了,再有人补票已经没地方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愁。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都十分难受。人类长脚之后,就忍不住从一个地方挪动到另一个地方,这是植物很难理解的事情。
陈雄说:“云烟,你好几年不回家,是不是就是怕坐火车?”
如果买到合适的票,并不用费这么些功夫。云烟没回答他,陈雄又问:“哎云烟,你家里干嘛的?丁嘉说是开小卖部的。”
云烟笑了一声,说:“是啊。”
大一的时候,问起家中父辈何业,云烟随口说了一句“开小卖店”,丁嘉便牢牢记住了。因为丁嘉小时候有个妄想,总盼着自己被关进一个食品丰富的小卖部里,在里头被锁一夜。这样一来,他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不会受到责罚,第二天为了给他压惊,临走时,店主人还会再送他一批零食。
“关系咋恁差呢?”陈雄又问。
云烟自嘲地说:“小妇生的大妇养,都恨不得没我这个人,我干嘛回去讨人嫌?”
周肃正看着云烟,没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陈雄似乎不太明白,不停问东问西,云烟被问烦了,索性装睡不理他。
陈雄家境虽不富裕,却完整和睦。严母慈父,夫妻恩爱。父母都是心胸豁达、淳朴之人,容易满足,儿子考上了大学,还是本省最好的学校,为此夫妻开心了整整四年。所以陈雄不太理解为什么父母子女之间有嫌隙,有不能化解的仇怨。
在陈雄看来,云烟这么大了还和家里闹别扭,太不懂事了;而云烟的父母连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给,忒狠心,忒抠门。
火车晃荡晃荡,三人居然都睡着了,只是醒来后身上很疼,仿佛被驴踩过。车上空调开得很大,晚上的时候还得盖被子。到了清晨,三人起来洗漱,却发现有一包东西掉在了旅店,主要是吃的,还有牙刷。
口香糖也在里面。此刻三人的境况十分尴尬。过了一会儿,陈雄跑过来说,他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但是周肃正和云烟拒绝这么干。
陈雄一边说话,嘴里一边飘出彩色的泡子——他想的好办法就是干嚼牙膏,然后漱口。他说效果等同于刷牙。
周肃正穿过了好几条车厢,如同摩西出埃及记一般艰难,终于买了三把牙刷一管牙膏回来,问了价格之后,陈雄又突发奇想,说他不下火车了,就在火车上流窜卖东西,卖的比火车上便宜一点,这样估计也能发财。
云烟说,你别抢我生意。
到了下车的时候,周肃正的鬓角处泛青,陈雄的下巴也有胡茬冒了出来。终于能够脚踩在实地上了,三人心想。很激动的事情啊。
苏州刚下过一场雨,温度降了下来,地面还是湿的。
陈雄问:“有人来接吗?”
云烟有些心烦地说:“我事先已经汇报过行程了,要是没人来接咱们就回去!”
听了这话,陈、周两人的行李都快吓掉在地上,没这么任性的吧。好比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经,最后到了西天门口如来没给开门,他就气咻咻回来了。
出站后云烟的电话响了,一个男青年迎面上前,云烟一脸茫然,这人冲上来,逐一与三人热情握手,说自己叫某某某,是云烟的大姐夫。
坐在车上,冷气开得很足,陈雄小声说:“你他妈连自己姐夫都不认识,还跟我们吹,说你认识省长!”
云烟冷冷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们结婚,我又没回来。”
男青年接了个电话,说:“接到啦。”
云烟忙说:“你和我姐讲一声,我们仨先不回去,直接去你家住。”
陈雄和周肃正知道,他是想回避爹妈。
但姐夫的车一路开往父母家,云烟开骂了,为了讨好他岳丈就这么将他这舅子给卖了!
这青年脾气很好,一路安抚着云烟,说就是回他家的路。
很快云烟就绝望了,这个姐夫并未骗他,他这个嫁出去的姐就住在父母隔壁。
真正的一墙之隔。
这处洛可可装修风格的连排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乳白色变成了灰色,还有些都发黑了,刚装修过的那家正是他姐姐的新房。
陈雄十分羡慕地说:“你爸挺行啊,开小卖部都能发财。”他爹卖水果,自己做了三层的乡间楼房,但那地方地皮不值钱,绝对不能和苏州这样的大城市相比。
云烟呵呵了两声,说:“牛粪蛋子面上光,这房子早几年就抵押出去了。天晓得啥时银行就来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