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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是个怪人,一会儿有人说他要成佛,一会儿又有人说他有罪要赎。

不仅如此,和尚还有一个癖好。

他每晚都要看月亮,不管当晚月缺月圆,有月无月,他都要看,雷打不动的看,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每到日落月升之际,他就或坐或立,开始静候月亮,月动则他动,即使夜空中没有月亮,他的目光仍在挪移,仿佛他能看破万丈密云,窥到月的踪迹。

所以,我觉得和尚真的很奇怪,我很想问他,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天天看?

我还想问他,他说自己有罪难赎,又是什么意思。

夜还很长,在风中,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和尚肯定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支走了小师弟。

在佛台下面,有一根一人来长的玄铁摸金棍,那是和尚的兵器。

仆人走后,和尚并没有默什么经书,而是把玄铁摸金棍抽了出来,在晕黄的灯光中,用布仔细擦拭。

我循着危险的气息,放开灵识,静静聆听着这座山的夜话。

客房里,商队的人已经沉沉睡去,而那主仆二人却还躺在床上窃窃私语。

书生问仆人:“你跟着那个和尚去做什么?!你最好别多事,要不然到时候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

仆人却说:“你知道我入伙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书生嗤笑一声,“知道,坑蒙拐骗呗,入伙前你就是老行家了!说这个做什么?”

仆人说:“做什么事都得有同伙,哪怕坑蒙拐骗也不例外。”

书生有些愣:“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个和尚还是你以前搭伙的?我们现在是遇到同行了?”然后又笑着说:“同行也不怕,这行,玩的就是黑吃黑!”又说“就像他们那些行商的,他们做奸赚钱,我们就是绿林好汉,劫富济贫,呵呵,济自己的贫!”

仆人没搭理他的颠倒黑白,语带嘲讽地接着说:“和尚以前是同行,现在可不是,现在人家是大师,是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

书生有些担忧:“那他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嗯,认出来了,”仆人说,“认出来又怎样,药已经下酒里了,商队那帮子人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埋伏在外面的几十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和尚不成!”

书生哈哈两声,道:“是也是也!”然后,他来了兴致,拍了下仆人的肩膀,说:“看你提起和尚来就咬牙切齿的,有仇是不是?趁着还没行动,把你们的事讲来我听听!”

我透过星光打量着和尚,他已经灭了灯,将玄铁摸金棍横在膝头打坐,进入了冥想。

和尚长的不错,英俊舒朗,相貌堂堂,眉宇间隐隐有有慈悲之像。

如今看着是个有模有样的高僧,还说是含着舍利子出生的,谁又能想到小时候也是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仆人讲和尚原本也是书香门第之后,只是后来家里得罪了大人物,小人使诈,家中落道,后来家人相继去世,只留下和尚年幼懵懂。

仆人就和他的同伙拐了和尚到处坑蒙拐骗,他们利用和尚是个小孩子让别人心无戒备,把人骗到跟前来抢,抢了就带着和尚跑,尤其是爱抢荒郊野外独自赶路的人,有时受骗的人反抗的过于厉害,他们也会支开和尚,然后杀人灭口。

和尚当时还小,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被稀里糊涂的当个工具人支使来支使去,不听话时还要挨顿毒打。

等和尚渐渐大些,明白了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一日日的就反心更盛,仆人和同伙也有所察觉,觉得和尚将来会是个不能控制的大麻烦,于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了事儿。

但和尚下手更快,在他俩下手前,跟一个乞丐搭上了线,乞丐去报了官,这才将和尚救出来,同伙被抓,斩首示众,而仆人趁官兵不备,跳下激流的大河才逃过一劫,他脸上的刀伤,正是逃跑时,被追赶的官兵砍伤的。

十一

和尚说他有罪难赎,我倒是能明白几分是什么意思了,被他伤害了的人,或是死了,或是再也不会相见,欠了这些个人的,如何又能在别人身上赎回来。

只是,和尚同仆人倒是一对儿冤家,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了,今个儿又在这碰上了,注定今晚是要来场生死之战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夜的寂静,和尚倏然睁眼,如水的眼中没有一丝睡意。

寺院周围的树林中,零星的升起了几支火把。

我想,几十号人对付和尚,和尚怕是在劫难逃。

和尚开门出去,书生和仆人已站在院中。

书生抬手作揖,笑盈盈地向和尚道:“大师,打扰到您睡觉了,对不住对不住!”

和尚念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悬崖勒马,犹时未晚,请收手吧。”

书生向他一摊手,一脸假兮兮地无奈,“这可由不得我做主了大师。”

说话间,外面的山匪撞开了院门,一窝蜂的进来了二三十号人,将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山匪头子一马当先,进来就发号施令:“兄弟们,都别啰嗦,该杀杀,该拿拿,拿完了就放火,手脚都麻利起来,给老子开干!”

“干!”

“干!”

“干!”

和尚作为唯一在场的外人,自然第一个被针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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