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三妙狠狠握紧手掌,紧到指甲扎进血肉之中痛楚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头顶,就连手腕处莹白剔透的缠绵丝都染上了鲜红之色。本以为这百年修行已经能让自己接近师兄的境界,可是到了此时的关键时刻,自己仍然无能为力……

她忽然咬紧了牙关,向着圣教的天煞明王与幽冥圣母暗暗起誓:此生定会努力变强,强到不会让师兄轻易受伤!哪怕赴汤蹈火、坎坷荆棘,也毫不退缩!

长纯子敏锐地觉察到了淡淡的血腥之气,望着三妙看了一会儿,却转过身什么都不说地离开了。自从问玉师姐不幸陨难之后,整个碧霄宫就像被阴霾笼罩,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莫名其妙,就连一向性情跳脱的他也忍不住有些烦躁。

长纯子想到此处,抱着墨雪神剑轻轻倚在墙上,徒然地叹了口气。

房中,仍是一片沉寂。

秦挽歌跪在凌波仙子身前,不言不语。无殇心疼地护在身旁,可凌波仙子还未发话让挽歌起来,自己一个晚辈又怎么妄自多言?

终于在无殇即将按捺不住之际,凌波仙子看了秦挽歌一眼,低声道:“起来吧……”

秦挽歌缓缓抬头,望着恩师凌波仙子,涩声道:“师父……”

凌波仙子道:“难道要为师也跪下求你起来不成?”

“不不不!”秦挽歌急道,“徒儿不是这个意思……”他被无殇扶起之后,微微动了两下酸痛的膝盖,才继续道,“徒儿只是、只是觉得不肖,屡次让师父劳心担忧……”

凌波仙子寻了个椅子坐下,缓缓道:“要想不让为师我继续操心,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挽歌默了片刻,行礼道:“……挽歌明白,徒儿已经那人送回青云,余愿已了,此生亦不会再妄动心思。”

凌波仙子望着他看了一会儿,柔声道:“你能断了这份心思,无论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她忽然瞥了自一进房便不敢轻易开口的无殇,“不过,你和毒神小子……”

秦挽歌抿了抿嘴,看了无殇一眼,随即握住了他的手:“师父,大哥待我极好,我想日后挑个良辰吉日,请师父为我二人证契兄之礼。”无殇楞了一下,随即激动得眉开眼笑起来,“挽歌,你是说真的?”

秦挽歌点了点头。

合欢派地处东海地带,沿海边上的风俗习惯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凡人之中有“契兄契弟”之说,两家的男子约定之后可请长辈主持契礼,事后便如恩爱夫妻一般生活,日后若有传宗接代之举仍不会改变契兄弟身份。

凌波仙子望着无殇脸上的傻笑,莫名有些胸口发堵,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儿忽然要成了别人的契兄弟,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便会出现另一位重要之人……这如何能让她开心起来?

她暗暗做了个呼吸,哼声道:“……倒是便宜了这混小子。”

无殇清了清嗓子,停下激动神色,随后一掀衣袍跪了下去,认认真真地向凌波仙子叩了九个响头。他这一连串动作着实是行云流水,秦挽歌还未反应过来,无殇便已经行完了礼,他跪在凌波仙子身前,仰起头道:“凌波前辈,我知道您一直将挽歌视作亲生骨肉,如今挽歌答允了我要行契礼,您难免会对我有所成见。但请您相信,我自幼时便对他一片痴心,多年来忠贞不二,甚至为了不愿让他烦忧而甘愿以大哥身份常伴左右。如今他愿意与我携手一生,我、我欢喜至极,我愿护他、爱他、怜他、疼他,让他一世无忧!”

无殇铿锵有力的话语震在整个房中,秦挽歌呆呆而望,心底却缓缓有暖意蔓延。

凌波仙子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就自己处理吧,我这个老太婆还是不掺合了。”她顿了顿,随即眯起了眼睛,“……不过,无殇小子,我丑话说在前面,若将来有一日你欺负了挽歌,我那时若已经去见了天煞明王、幽冥圣母还好说,若我还活着……”

她幽幽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当时,你就等着与我这个老太婆一同下黄泉吧。”

无殇打了个哆嗦,连连指天发誓此生定会恩爱于他。

秦挽歌一张俊脸既窘迫又无奈,拉起活像个愣头小子的无殇大哥,又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师父。凌波仙子听出了他语气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却不开口。过了片刻,凌波仙子望着低声说起悄悄话的两个人,忽然道:“挽歌,方才玉音师姐没有为难你吧?”

秦挽歌摇头道:“师父放心,师伯没有为难。有炼霓师姐替我作证,红袖师姐强行指认我私放宁……那人之事被我反驳成了‘她暗中泄露消息连累我被正道围攻’。师父临来之前,玉音师伯已经打了圆场,想必是准备日后回到合欢派再行算总账。”

凌波仙子叹了口气,“可若是如此,即便我是一派之主也不能强行庇护于你啊……”

秦挽歌走上前去,握住恩师的手,柔声道:“师父放心,等回了逍遥涧徒儿便自行请命退出门墙,决不让师父为难。”他看了凌波仙子一眼,赶在她开口之前,又道,“师父,虽然那时我已不是合欢弟子,可您永远是我的师父,碧霄宫也永远是我的家,这一点谁也不能更改。”

秦挽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凌波仙子,直到此时凌波仙子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徒儿,才终于意识到当年那个抱在膝下还会痛哭的孩子,如今已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她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拍着秦挽歌的背,轻声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秦挽歌与无殇推门而出,守在外面的三妙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挽歌,急切问道:“师兄,你怎么样?师父她有没有为难你?”

秦挽歌笑着摇头,道:“没有,我好好的,师父也没有罚我。”

三妙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向无殇行礼道,“三妙,见过无殇师兄。”

无殇眼底闪过似有若无的深意,但顾念着身旁的挽歌,只淡淡笑着应了一声。他不易察觉地扫了眼满心担忧秦挽歌的三妙,心里默默作响,“这个丫头,貌似对挽歌也有那么一丝非分之想啊……”

他忽然觉得有些压力过大,心心相印之人太过优秀以至于狂蜂乱蝶接连不断,这也是件令人苦恼之事啊……

无殇听了一会儿三妙与挽歌的对话,忽然道:“挽歌,要不要随我前去万毒门分舵?”

秦挽歌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大哥去吧,我这里,嗯……合欢门中诸事繁多,寻琴师姐与三妙忙不过来,这上下要事还有不少需要我来处理。大哥如今也不清闲,还是尽快回去吧。”

无殇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是晚间能忙得过来,我再来寻你出外散心。”

秦挽歌勾了勾他的手指,笑道:“一言为定。”

无殇看着他主动的举止,顿时心情大好起来,又说了几句话才翩然离去。

到了夕阳西下之时,无殇果然按约前来,先是领他前去山海苑三楼吃了最有名的清炖寐鱼,又双双前往河阳城畔大河洪川上游的洞真源,看乱岩巨石上空有瀑布飞溅而下,砸出万千碎虹。赏玩了洞真源的瀑布,二人倒也不急忙回去,沿着洪川散步向河阳城方位行去。

河水波光潋滟,折射着西方最后一抹残阳,粼粼火烧水光犹如上好赤玉,既温暖又赏心悦目。远处树木丛生,近处鲜花遍布绿草如茵,秦挽歌忽然起了兴致,从无殇处借过往日里御虫之短笛吹了起来。

声音清幽悦耳,河中不时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

无殇面上和煦温暖,不紧不慢地跟在身旁,清风拂过送来阵阵青草花香,伴着身侧之人的淡淡甜香气,只觉得从身醉到了心。秦挽歌停下短笛,正思忖该如何度过仅剩的途中美景时,忽然指尖触到了身上的一块物件。

那是一枚玉令,翠云镇周一仙的临别赠物。

秦挽歌停下脚步,握住周一仙所赠的狐玉令,目光细细凝视令牌上的纹络。不知不觉间,掌心便涌出一股灵力自动输入其中。狐玉令表面光华如水波般闪过,随即几声狐吟高低响过,无数光芒自远处飞来,一一落地化作狐身。

无殇望着围绕自己二人的众多狐狸,脸上有些错愕。被狐玉令招来的狐狸多是山野之中普通狐族,也有几只通体玄色或雪白皮毛的异种狐狸,不过它们皆是眨动着灵动双瞳,望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同族气息的年轻男子。

一只玄狐灵巧跳出,摇动着尾巴朝秦挽歌叫了几声。

秦挽歌怔了怔,随即笑容温和道:“我没事,只不过想试一试这狐玉令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倒是惊扰大家了。”

无殇脸上讶然之色更浓:“挽歌,你能听懂它们的话?”

秦挽歌笑了笑,说:“大哥,你忘了我是狐子么。”

无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地笑了两声,“倒是我糊涂了。”

那玄狐呜呜两声,凑到秦挽歌脚边亲切地蹭了蹭,随即仰起头朝其他狐狸们叫了一声。

众多狐狸丝毫不意外秦挽歌能听懂自己的叫声,接二连三地打过招呼便离开了。也有几只不怕生的小狐狸跟随玄狐在他身边蹭来蹭去,还露出柔软的腹部朝他讨好地叫了起来。其中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从众狐之间挤了出来,仰起头朝他呜呜叫了两声。

秦挽歌正俯下身去摸着露出肚皮的小狐狸,听到白狐叫声之后,一张俊脸也不禁写满了惊讶:“原来是你教的周行云那首曲子,怎么,你在寻他?可是你还未化形,怎么能私自离开狐岐山?”

小狐狸又叫了两声,甩动着蓬松的尾巴,看它表情倒是有些毫不畏惧。

秦挽歌仔细听了它的言语,无奈道:“你走错路了,这里是北方,前几日我们刚在县潮山附近分别,你若寻他应该向东南方向才对。”

小狐狸“呜”了一声,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尾巴。

秦挽歌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他向小狐狸伸出双手,道:“这样吧,你随我回河阳城,一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前去县潮山。不过能否找到周行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白狐高兴地叫了两声,轻快地甩动着尾巴跳到他的双手之中,随后毫不怕生地蹭来蹭去,最后停在了他的肩上。雪白狐尾如同绸缎一般闪烁着光华,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之处,乍一看倒像是手艺极好的狐尾围裘。

无殇凑过来摸了一摸,小狐狸眨动着黑亮的眼睛,轻轻哼叫一声。

“好可爱的狐狸。”无殇笑着夸道,随即望了一眼秦挽歌,“挽歌,你……”

秦挽歌白了他一眼,风情绰约:“大哥,别看了,我不会化形。”

无殇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

秦挽歌收起狐玉令,笑着向地上的众多狐狸说道:“打扰大家,我们要走了,再见。”

那几只狐狸恋恋不舍地叫了几声,停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背影远到无法看清之时,它们才在玄狐的带领下离开此地。回程多了一只小狐狸,倒也添了不少欢声笑语,远远望见河阳城的城门,秦挽歌拍了拍尾巴扫得自己有些发痒的小狐狸,正准备与无殇说些什么之时,忽然间脸色一变,望向了河阳城的远处。

与此同时,无殇眉头一皱,也觉察到了什么。

不久之后,那个方向忽然多了一队行色匆匆之辈,为首之人骑马进城,玄色斗篷遮住了半张脸,瞧着身形倒像是个年轻人。那人走到一半,忽然拉住马缰停了下来,转过脸遥遥望向秦挽歌二人。

斗篷被主人拉下,现出一张斯文儒雅的俊脸,年纪轻轻的,倒是与秦挽歌无殇二人年岁相仿。无殇望清此人相貌时,心中顿时生出警惕之心,此时,耳边缓缓传来秦挽歌的声音:“……竟然是他。”

玉阳子遥遥拱手行了一礼,面带三分微笑,若是不知情的人怕会以为是哪家风流俊秀骑马踏青。秦挽歌不愿与他纠缠,回礼之后便没了动作,玉阳子见二人并无上前攀谈之心,笑了笑随即继续前行。

他身后的男子上前为他戴好斗篷,一瞬间掌心似乎有某种锋利亮光,闪过秦挽歌二人的眼前。秦挽歌目送他们进了河阳城,忽然低声嗤了一声,“玉阳子倒是好手段,竟然连‘刺客’周隐都收入了麾下。”

无殇皱眉道:“周隐?长生堂的‘刺客’,手持离人锥的周隐?”

“不是他又会是谁。”秦挽歌淡淡道,“我记得周隐本是黎罡的旧部,谁又能想到玉阳子会留下他为自己效力。”无殇轻轻勾唇,“长生堂内部党派相争而已,一把利刃握在谁的手中都是利刃,只是看谁能用得好罢了。”

秦挽歌点头道:“是啊,如今看来,黎罡死在玉阳子手中倒也不算委屈。”他望了眼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又道,“走吧,大哥,马上就要天黑了。”

无殇回望远处天际,只见残阳褪后墨色翻涌,仿佛一场乌云风暴即将汹涌而来。

“是啊,马上……就要天黑了。”

第53章长生心经

“宁师弟,宁师弟?”

宁修明匆匆回过神来,身前的曾叔常以及数位师兄均是面带疑惑地望着自己,他怔了一下,随后道:“实在对不住,曾师兄,各位师兄,我又出神了。”

曾叔常眼底似有深意一闪而过,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笑意,开口道:“无妨,长门的吩咐我已传达下去,今晚风回峰弟子便会收拾好行囊以便明日前往通天峰。师弟你伤势未愈,本不该如此劳累,还是多多歇息吧。”

宁修明点了点头,“是,多谢师兄体谅。”

曾叔常再度向同门师弟商议起来,言语之间,眼角余光扫见不知何时又遥遥眺望窗外远方的宁师弟。他心中闪过些许念头,随后望向身前的一位师弟,道:“韩师弟,修明师弟伤势未愈,你先送他回去休息吧。”

宁修明起身行了一礼,便跟在韩姓师兄身后离开了。

房中几位同门互相看了几眼,片刻之后其中一人略带担忧地出了声:“修明师弟似乎自从被救回之后,便沉默了许多啊……”其余几人纷纷点头。有人暗暗觑了眼曾叔常的脸色,小心把握着言语的分寸,开口说道,“……前几日我听龙首峰的一位师兄无意提起,说是苍松师兄正暗中查访修明师弟与……与那合欢派的……”

“够了。”曾叔常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私下妄议这种事情,刘师弟可是整日太过闲散,以至于连青云门规都忘了不成?!”刘师弟顿时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再言。

曾叔常冷冷扫了一眼场中众人,随后微微放缓了严肃脸色,开口道:“如今决战在即,这种事情就不要过于关心了。时间不早了,几位师弟回去好生叮嘱明日动身的弟子,去吧。”

众师弟一一行礼走出门外,行得远了,那刘师弟才看了看曾叔常住处方向,小声地与旁人议论起来。曾叔常虽在房中,可一身道行又不是摆设,那一点细微的动静被夜风送了过来,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

他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坐在斜投一抹月华的窗前斟了杯冷茶慢慢喝着。茶水的凉意渐渐压制住了心头的情绪,曾叔常静静坐在桌前,向着方才宁师弟出神远眺的方向看去,只见点点夜间灯火的远处,深沉夜色中零星露出几点星辰亮光。

曾叔常指腹轻轻摩擦杯身,低声自语道:“……方才,师弟又是在看什么呢?”

翌日,风回峰上人来人往,曾叔常与一众同门师兄弟四处核查参战弟子,倒是让宁修明偷了几分空闲功夫。然而宁修明并未在意到自己得了空闲,他整个人倚在风回峰弟子聚集的明月堂石柱前,脸色有些微白,似是没有休憩好。

他揉了揉眉心,默默回想着昨晚的怪梦。那似乎是一处近海的雅致庭院,空气中带着海水的咸腥之气,只是被院中奇花异草的芳香遮了大半,才没让自己觉得难以忍受。说到奇花异草,他似乎还能想起院中种了几株极像梧桐的青裳木,枝叶繁密,互相交结。可梦醒之后,宁修明便觉得十分不解,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在沿海之地居住过的记忆,但梦中情形清晰夺目宛若肉眼亲见……

难道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中,有一枚碎片是曾经居住过的近海庭院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又为什么会无端端跑去沿海?难道真的像刘师兄背后议论的那般,自己曾被魔教合欢派的人抓去了东海流波山,九死一生才逃回青云吗?

可魔教的人,又为什么要将自己抓去东海呢?

宁修明低低抽了口凉气,脑海中痛楚愈发强烈,仿佛无数人手持重锤狠狠砸下,又像是一枚枚尖针刺破骨骼,扎进最柔软的血肉之中。他紧紧咬着牙关,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是这痛楚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不多时豆大的冷汗便从额头坠落,一滴滴地溅在衣袖上。

他低头的瞬间,忽然望见了胸膛衣襟未遮住的一点紫红痕迹。

那是一朵妖艳绽放的紫红色莲花,代表着魔教合欢派最为放荡、淫邪的逍遥公子秦挽歌。

宁修明浑身痛意渐渐退去,只有时不时的抽疼还在提醒着他余痛还未散尽,他抿紧唇角,用力地遮住了胸前的印记。无论是丢失的记忆,还是身上多出来的印痕,都让他寻不到任何发现真相的踪迹,就如同走在迷雾之中无法辨别方向,只能一步步踩着时而闪过眼前的记忆碎片向前行进。

他忽然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待到正邪决战之后,自己定要向父亲请命下山,无论天涯海角六合蛮荒,也要将身上的迷雾彻底查清!

一道又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向着通天峰而去。宁怀瑾负手而立,足下剑光温润剔透,带出一道莹然光尾。高空之上罡风凌厉,他虽衣衫猎猎飞舞,但整个人却如同利剑一般笔直不动。宁修明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记起前几日的父子谈话。

那一晚他刚服了药,正坐在窗前遥遥眺望天际星辰,父亲忽然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父亲问了几句身体情况,微微点头后便坐在一旁不再多言,冗长的无声沉默过后,父亲终于开口。

他道:“……修明,青云通天峰正邪决战之时,你一定要亲手杀了秦挽歌!”

宁修明还记得自己讶然的脸色,“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我杀了秦挽歌,还是亲自下手?”

父亲并未多言,只是望着通天峰方向,目光带着深意。

宁修明想到此处,不禁抬起头远远眺望许久之后才会抵达的通天峰方向,心中默默忖道:“难道父亲,是在担心什么吗?”

半个时辰之后,高耸入云的通天峰遥遥可见,宁怀瑾领着一峰弟子落在虹桥之前的青云观中。通天峰弟子道玄早已等候多时,带着淡淡笑容地迎上宁怀瑾,道:“宁师叔,家师早有吩咐,您一到通天峰便即刻前往玉清殿。”

宁怀瑾看了他一眼,只点了点头,便什么也不说地向玉清殿行去。

道玄脸上笑容丝毫不变,略略慢了半步距离跟在宁怀瑾身后,临行之前还不忘嘱咐通天峰弟子好生招待曾叔常一行同门。宁修明跟在曾叔常身后,整个人默然无声,然而他虽心思有些飘忽却依旧能注意到,身旁负责领路的通天峰弟子正暗暗打量着自己。

他莫名皱了皱眉,扬起声音道:“这位师兄,你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这话一出,前方的曾叔常等人便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宁师弟,怎么了?”

那位通天峰弟子似乎并没有料到宁修明会突然开口诘难,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张俊脸,倒也多了不少窘迫之色。好在此等关键时刻,忽然有一道声音朗然响起,才替他解了围。

万剑一白衣出尘,温雅道:“历师弟只是听闻宁师弟前些时日受了重伤,如今师弟面色红润行动之间虎踞龙盘,他对风回峰的疗伤之药多了几分敬佩,故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万剑一说完之后,淡淡看了历师弟一眼,“师弟此举倒是鲁莽了,还不快向宁师弟赔罪。”

那位历师弟带着感激之色看了万剑一一眼,借坡下驴地向宁修明道了歉,随后在万剑一的授意下领了“回弟子住处抄门规三遍以示惩戒”的处罚。

宁修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目光淡然无物,“万师兄倒是会心疼弟子。”

万剑一愈发笑容可掬,爽朗而笑道:“师弟这话,倒是令我有些惶恐了。”

宁修明不愿再作多言,只点了点头,便准备跟在曾叔常等风回峰弟子身后离开。只不过,万剑一既然已经现身,曾叔常等人自然是要打招呼的,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些时辰。曾叔常寒暄过后,眼角无意中扫见几位天音寺师兄经过远处云海广海,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万师兄,天音寺的大师们可是已经到了?”

“是啊……”万剑一点头道:“半个时辰前,普泓大师便已率领数十位高僧来到通天峰上,如今想必正在玉清殿中与恩师商议正事。”万剑一顿了一顿,状若无意地提道,“我听道玄师兄说,明日焚香谷的人便会抵达青云。”

曾叔常眼角肌肉抽动了一下,声音之中也多了些莫名深意,“时隔六百余年,焚香谷也要出山了……”

万剑一丰神俊逸地笑了笑,道:“都是为了除魔大业,想必不久之后定会有一场硬仗。”他说完之后向曾叔常等人行了一礼,告辞道,“我尚有恩师吩咐在身,就不再多陪了,诸位告辞。”

宁修明目送他翩然离去,心底默默念了一声“焚香谷”。

他抬起头眺望远处,青山含翠白云流逸,仙家云鹤引颈长鸣,透出一派钟灵毓秀之气。

然而谁又知道,云霄尽头的远处,会是什么光景呢?

青云山脚,河阳城。

就在不久之前,鬼王宗精锐大军终于抵达河阳,圣教门下无数邪修散道不禁翘首等待四派商议后的消息。此时此刻,圣教门阀之精锐皆是汇聚于此,上有万毒门毒手老人、合欢派凌波仙子、长生堂门主、鬼王宗宗主四门掌教,下有秦挽歌、毒神无殇、玉阳子等年轻俊秀,此等强盛之力直追六百多年前的黑心老人所统率的圣教实力。

在一处外人无从得知的偏净院落之中,圣教四门阀的掌教聚在一处,共商决战大事。门外守护之辈粗略可分为四股人马:曾在狐岐山正邪决战中力斗天琊神剑剑主水月,身为鬼王宗四大护法之一朱雀以术法遮掩了容貌,虽是朦胧之景,但依旧能让人觉得清丽无比不敢直视。

她身旁则站着一位面貌普通的男子,然而在场之众人却并未对其放松警惕。男子虽然相貌平平,但其身为四大护法之一的“白虎”,鬼王宗建派之初便已闯下赫赫凶名,自然令人不敢小觑。二人身后,站着一队年轻弟子,胸口衣襟皆刺着一枚骷髅,代表鬼王宗标志。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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