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心一颤,为了陆雪琪的隐忍,也为了无法再避视的一件事。
久久得不到回答,突然觉得好冷。陆雪琪想要修的承诺,哪怕让重诺的她为难,任性便任性了,有些可笑,更多是无可奈何。
“不会!我绝对不会从你面前消失!”缠满纱布的手覆上了另一只缠满纱布的手,如同火焰驱散了寒冷。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陆雪琪展颜,不再说话,静静地靠上了修的肩,修竟会觉得莫名的高兴。
因为雪琪突然的孩子气?修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闭着眼睛,陆雪琪轻声问道。
“这样的你,只有我能看得到。也只有我能让出了名的冷美人变成这样。”显而易见的骄傲,只有不谙世事的女儿在场,修像是在向所有人嘚瑟一样。
有殷红染上了香腮,陆雪琪没有压抑脸上的热度,蹭着修的肩,点了点头。“恩。”
独属于陆雪琪的可爱,直率得可爱,修哑然失笑,陆芷萱瞄了修一眼,打了个哈欠,扒着修的身子,蠕动着短小的身体,笨拙地爬到了陆雪琪怀里。
陆雪琪轻轻拍着陆芷萱,发出细微的声响,应和着拍哄声,修的声音轻缓飘荡。
“红莲,由混沌降于修罗,能看懂六欲七情,却只凭本能行事,简单到粗暴,简单到不像是一个生命,更像是一把利器,一柄锋利的刀。曾以为那便是漫无止境的一生,却原来仅仅是个开始,从修罗界灭亡开始,却是真的红莲诞生。”
修陷入了回忆,却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而那个人属于她的一部分。
“红莲不懂这个世界,不懂天道命运。所以她放弃不老不死得天独厚的身世,坠入轮回,去寻找她该走的道。舍弃了记忆,舍弃了力量,她再度降生于世,成为了一个名为贺秀的女孩,一个柔弱不堪,病弱得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的修罗后裔。在无数文明演变而成的遥远时代里,一个淡忘了传说、没有了神话的社会,过着重复而枯燥的日子。红莲如同白纸,贺秀也不过是在纸上添了几个粗略的线条,都还不懂得或来不及了解情感,没有眷念,可以降生到任何地方,也可以离开任何地方,如同世界的局外人,贺秀只存在了十八个寒暑冬夏,便开启了下一段旅途,缘启之时。”
“人们亦将天道命运谓之‘缘’,反抗着,也接受着,自愿入轮回的红莲亦然。于红莲无穷无尽的生命,贺秀不过是个意外,可短暂的十八年,却是蜕变的伊始。在贺秀降生的世界,有一种情怀,影响了一代人,有一本书名为‘诛仙’……”
在陆雪琪猛然抬起的头里,修讲述着那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也讲述着‘诛仙’。
就像是冥冥注定,当我们接触到这个世界时,其实早已经身在局中。
“一点一点,草庙村,焚香谷,龙形谷,草庙村。终于那个穿越而来、淡薄的岑家修儿,成了如今的赫达修,龙形谷的修姑娘,你的修。”看见陆雪琪震惊不已的神情,修勾起了唇,眼中闪过熟悉的狡黠。
任谁突然被告知,自己的一生不过是一本书,一出戏,谁都会震惊吧。
可谁说人生不是一出戏呢?修忽地凑上前去,亲吻了那微张的唇瓣。
陆雪琪一惊,回过神来,却因为唇齿间的甜腻和熟悉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直到呼吸困难,作怪的人才退了开去,任由陆雪琪微微气喘时的一瞪。
修笑着缓缓道:“如果没有我,你不会离经叛道,离开青云,不会承受世人异样的眼光和无端的责骂,会在结局与你的心上人重逢。甚至、你也许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家,一个爱你的丈、”
“不会没有你!我现在也有女儿,也有家,而你就在我眼前。”陆雪琪打断了修的话,莫名微恼,原本匀好的气差点被眼前笑眯眯的人气得一岔。
看着被吵醒的陆芷萱,修无良一笑,“我说的如果、”
“没有如果!”陆雪琪凤目一瞪,“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知道结局,谁又稀罕一个既定的结局!纵使你来自异界,你也早就是这里的一部分,我的一部分,萱儿的一部分!谁都无法将你的存在剔除!我、不准。”
修再度凑了过去,几乎相擦的鼻尖,乱了谁的呼吸,陆雪琪注视着那双特别的红瞳,厉言也变作了微语。
“恩。”交缠的呼吸间是修的轻嗯声回荡,红眸如宝石璀璨,“这才是陆雪琪。我早就和这个世界千丝万缕,谁能抹杀我!我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你也是我的,早就是我的。”在近在咫尺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修抬头望向了灵龛,“有先人作证,他们很乐意我拐回个大美人。”
陆雪琪一愣,随即推开了修,在祠堂这般亲热,让陆雪琪面容刹那通红,在先人面前简直不敬,陆雪琪恼怒地瞪了修一眼,修微微一笑,接过了在陆雪琪怀里闹起床气的陆芷萱,还是那只受伤的手轻轻牵住陆雪琪受伤的手。
祠堂烛光照出几只飞蛾的影子,陆芷萱咬着手指聚精会神的看着。缠满白色的两只手,隔着纱布,传递着温热。
“修罗灭世?如果失去了陆雪琪,也许我会,可能比兽神更加残忍。可你就在我身边。”修喃喃而语,“雪琪,我们想要过避世隐居生活,可能还太早了。”
“你不会变成第二个兽神,我也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兽神。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告诉我,我陪你。纵使我没有通神的本事,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
几只飞蛾飞入了灯罩,奋力飞向灯芯,被灼烧了翅膀,扑腾着许久再一次飞起,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修与陆雪琪互相依偎着头,闭上了眼,烛光落在蒲团上,陆芷萱不吵不闹,专注地看着一只又一只飞蛾。
门外,隔着前院,几个影子,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三人。王二低头正对上小狸、飞儿仰起头,王二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对着里面摇了摇头,坐在了院门前的台阶上。
摸出一只破旧的烟杆摩挲,王二取下酒葫芦,将酒洒在了地上,随即抱着小狸,坐在台阶上,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夜色渐深,繁星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