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雨儿听得黄尚极说起尚有一线希望,顿时脸上好似又有了生气,止了眼泪问道“可是冻天山那么大,也不知道医仙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才能尽快地找到医天尊呢?若是在两个月内找不到他……”
洛雪说道“我虽是听说过医仙谷在什么地方,但是要两个月去到那里……如果找不到医天尊,我就活两个月便了,雨儿姐姐,你也不用这么难过,想开了,两个月和二十年又有什么分别?”
黄尚极又是叹息了一声,说道“哎,倒是我活了几百年,反不如活十几岁的人想得开些……”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血红的方玉来。
他将血玉交到了洛雪手中,说道“这是裂天玉,据说有惊人的功用,但我研究了数十年也没研究出什么眉目来,只知道它能够抑制住气脉流转,使人的身心技能暂时停止。它虽不能帮助你祛毒,但可以控制中你的欢喜毒不再恶化,你便将它带在身上吧。”
洛雪看着那裂天玉,惊道“如此宝贝和尚我怎敢收下,还请前辈收回!”
黄尚极说道“我拿着也没有,你带着多多少少会有裨益。这是……这是就算它控制住了你的欢喜毒不再恶化,但你保持现在的情况也是……也是……”他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想去了,看了一眼南宫雨儿,直是摇头叹息。
洛雪说道“前辈切勿为和尚我的事情伤心,即便和尚我到时已是无力回天,纵有几日好活,也当与前辈多所畅谈,聆听前辈教诲,还望前辈届时前来一会。”
黄尚极点头应道“当然。”
黄尚极想了想,最后说道“小和尚毒气已入心脉,宜行陆路不宜御空,日间向阴不宜向阳,应少惹事端,息事宁人为上策,该多行善举,量力而行勤思虑。裂天玉不可离身,可保暂无大碍。好了,多说无益,你们赶快上路吧。”
黄尚极说完了身形一闪,已飞出了洞外,片刻之间便隐入崇山峻岭之中。
南宫雨儿见黄尚极去了,顿有一种帐然若失的感觉。黄尚极在这里,她好似有了依靠,黄尚极去了,她觉得有些无助。
洛雪默默地想着心事。
南宫雨儿看着洛雪说道“我们这就启程吧,早一日到那里,便多一分希望。”
洛雪喃喃道“是啊,早一日到那里,或许有生之年还能见上师父一面。”
南宫雨儿一愣,说道“你还是见你师傅么?这里距离西碕山可是很远的,我们先去找医天尊,等你身上的毒除掉了,想什么时候见你师父还不容易么。”
洛雪知道南宫雨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想见的是师父莫寒秋,而南宫雨儿误以为是西碕派的灵心大师,当下也不解释。
两人就这么坐着静默了不知多久,洛雪忽然笑了,说道“我们应该开心点才是,现在只剩两个月了,这般愁眉苦脸可是有些划不来。”
南宫雨儿听了洛雪这么说,本想说“你不要这样想,你不会死,怎么可能只有两个月的命呐!”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因为两个人无论说什么,这样争执他能活多久都是—件愚蠢的事,不愉快的事。
南宫雨儿抹了抹眼泪,冲洛雪—笑,说道“对,我们应该高兴,你是不是也饿了,我去弄些吃的来!”说完了转身要出去,却被洛雪唤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洛雪说道,“狩猎的本领你可不如我的。”
……
两人离开九华天地界已有数日,他们连夜赶路,一路往北。洛雪坐在车中倒是可以休息正常,南宫雨儿忙着驾马车,多是两天才睡上一晚。
拉车的是匹好马,脚程甚快,静夜之中,只听得车声辚辚,蹄声嘚嘚,便无别的声息。
洛雪心下好生感激,寻思道“雨儿姐姐为了我,什么都肯做,这等福气,洛雪不知是前生几世修来的……”
南宫雨儿赶着马车,疾行数里,又缓了下来,说道“狗剩兄弟,咱们此去冻天山路途遥远,神丐前辈临行前特地嘱咐路上应少惹事端,息事宁人为上策。在方家时许多人已经识得咱们装束打扮,我看咱们还是易容改装为好。”
洛雪说道“正是,雨儿姐姐,你就打扮成一个抠脚大汉吧!”
南宫雨儿摇摇头,说道“抠脚大汉我可装不来。”
洛雪说道“那打扮成什么才好?”
南宫雨儿伸出马鞭指着前面一间农舍,说道“我去偷几件衣服来,咱们两人扮成一……一……两个乡下姐弟吧。”她本想说“一对”,话到口边,觉得不对,立即改成了“两个”。
洛雪倒是听出了她的原意,知道她女孩子害羞,不敢随便出言说笑,只微微一笑。
南宫雨儿正好转过头来,见到他脸上的笑容,脸上一红,问道“有什么好笑?”
洛雪微笑着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倘若这些农舍乡民没年轻女子,只是一位老太婆和一个老爷爷,那我又得叫你什么?”
南宫雨儿噗哧一笑,也不答话,跃下马车便向那农舍奔去。
洛雪见她轻轻跃入墙中,跟着有狗叫之声出来,但只叫得一声,便没了声息,想来该是给南宫雨儿一块石给砸晕了。
过了好一会,见她捧着一包衣物奔了出来,回到马车边上,脸上似笑非笑,神情甚是古怪,突然将衣物往车中一抛,伏在车辕之上哈哈大笑起来。
洛雪提起几件衣服,月光下看得分明,竟然便是老农夫和老农妇的衣服,尤其那件农妇的衫子十分宽大,镶着白底青花的花边,式样古老,并非年轻农家姑娘或媳妇的衣衫。
南宫雨儿笑道“你是洛半仙,猜到这乡下人家有个老婆婆和一个老公公……”说到这里便红着脸住了口。
洛雪微笑着说道“原来真是是姐弟二人,这两姐弟当真要好,一个不娶,一个不嫁,活到七八十岁,还是住在一起。”
南宫雨儿笑着啐了一口,说道“你明知不是的。”
洛雪道“不是姐弟么?那可真奇了怪了。”
南宫雨儿忍不住好笑,当下在马车之后,将老农妇的衫裙罩在衣衫之上,又将包头包在自己头顶,双手在道旁抓些泥尘,抹在自己脸上,这才帮着洛雪换上老农的衣衫。
洛雪和她脸颊相距不过数寸,但觉她吹气如兰,不由得心中一荡,便想伸手搂住她亲上一亲,只是想到她为人极是端庄,半点亵渎不得,当即收摄心神,一动也不敢动。
他眼神突然显得异样,随又庄重克制之态,南宫雨儿都看在了眼里,微笑说道“好弟弟,乖乖的姐姐这才会疼你。”说着伸出手掌,将满掌泥尘往他脸上抹去。
洛雪闭住眼,只感她掌心温软柔滑,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抹来抹去,说不出的舒服。
过了一会,南宫雨儿说道“好啦,想必你这丑模样别人也认不出来啦。”
洛雪说道“那可真是遭啦,别人看到我们一定会认为我们不是姐弟啦。”
南宫雨儿笑道“何以见得?”
洛雪说道“若是姐弟,怎么一个长得漂亮一个长得丑呢?”
南宫雨儿知道洛雪有意调侃自己,当下便弯起中指,在他额头轻轻打个爆栗。回身坐在车夫位上,一声唿哨,赶马便行。
她突然间忍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响,竟然弯住了腰,身子难以坐直。
洛雪微笑问道“你在那乡下人家见到了什么?”
南宫雨儿笑道“不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那老公公和老婆婆是……是夫妻两个……”
洛雪笑道“原来不是姐弟,是夫妻两个。”
南宫雨儿说道“你再跟我胡闹,不说了。”说完挺腰一提缰绳,马又快跑起来。
洛雪道“好,他们不是夫妻,是姐弟。然后怎样?”
南宫雨儿决定不再说了,因此并不答应他。
洛雪说道“好姐姐,好姐姐,他们说些什么了,你说给我听。”
南宫雨儿微笑不答。黑夜之中,但听得骏马的四只蹄子打在官道之上,清脆悦耳。
洛雪向外望去,月色如水,泻在一条又宽又直的官道上,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马车缓缓驶入雾中,远处景物便看不分明,南宫雨儿的背脊也裹在一层薄雾之中。
其时正当仲夏,野花香气忽浓忽淡,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欢畅。洛雪虽未饮酒,此刻情怀,却正如微醺薄醉一般。
南宫雨儿不再催赶骏马,大车行得渐渐慢了,行了一程,转了个弯,来到一座大湖之衅。湖旁都是垂柳,圆圆的月影倒映湖中,湖面水波微动,银光闪闪。
南宫雨儿轻声问道“狗剩兄弟,你睡着了吗?”
洛雪答道“我睡着了,我正在做梦。”
南宫雨儿问道“你在做什么梦?”
洛雪说道“我梦见一个小姑娘来偷咱姐弟的衣物。”
南宫雨儿笑道“你人不正经,做的梦也不正经。我拿人家的东西,可是给了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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