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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纠结的当口,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逆着光走进个人来。

十三松了口气,暗暗感谢这位进来的仁兄,抬眼一看

却不是王爷是谁。

才想着糟心事就要面对正主儿,十三这口气半上不下哽在喉头,憋得小脸通红。

旁边沈爻倒是悠闲自在得很,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冲王爷拱了拱手,出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十三跟王爷。

纵然心里头别扭着,但总归是风月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如何在人前掩饰情绪早已经是种本能,刻进骨子里了。

收拾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十三低低垂了凤目,软软地唤了声“殿下”。

那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径自到他榻边坐下。

十三的床榻上曾经坐过很多人。

有才的、清高的、官爵加身的、江湖闯荡的,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寻个一晌贪欢。

他们自以为自己得了个玩物,逗小狗似的哄他、要他,听着他哀哀地求饶,于是得着了满足;又怎知在十三眼里,他们也不过是自己欣赏人情百态的工具罢了。

王爷却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不在于那身蟒袍,不在于满府的精兵,只是这个人。

文人的沉稳、武将的锐利,在他身上水乳交融一般,锻造出一幅铮铮铁骨,浸着天家的君威,撑着大魏的江山。

他与皇帝不同。

皇帝活在千万人眼中,顾忌着人言可畏,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于是那些阴暗的“不为”,便落到了他的肩上。

没人问过他能不能受得住。

他姓萧、冠着淮安王的名,就必须受着。哪怕被压得粉身碎骨,也丝毫退缩不得。

弱冠之年,本应潇潇洒洒、风华万丈,却生生被“淮安王”三个字削去一身桀骜。剩下的森森白骨,被灌上铁浆、扣上枷锁,塑出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活阎罗。

为这样的人出个头,想来也不是太亏。

“周凡下了大理寺,领了二十板子,罚俸三年。”王爷道,“纵然周阁老早晚能把他捞出来,这一趟大理寺也足够让他安生一阵子了。”

十三乖乖点头,无喜无悲。

周凡与他本无私怨,自己越着官衔拦了路,挨这一刀也谈不上怨恨。左右王府是守住了,旁的事他也不关心。

王爷告诉他这场戏的结局,也算不让他这一刀受得不明不白,遂也就当故事听着。

王爷看他反应淡淡的,心下欣赏,眼里浮现出些许笑意,道:“周家勾结了北燕,那日周凡过来,想必是来把通敌的罪名扣在我头上的。”

顿了一下,终于还是笑了。

“还好你拦下了。”

十三愣愣的,平生头一次被什么人的笑容晃了眼。

他当然知道,就算自己不出头,王爷也必然有破局之法,只是或许会伤些羽翼。

嗯,所以我还是有些用的。

十三想,眯了眼睛也跟着王爷笑。

他发自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凤眼弯弯的,一向乖顺的样子平添了些少年人的狡黠,像只被主人夸了的猫儿。

王爷看着他,心里温暖起来,抬手揉了揉凑到边上的脑袋。

十三便蹭着他手抬头,眼里笑意未退,软软的,怪可人疼的。

他原先的丹唇因着失血的缘故颜色淡了些,樱花似的,失了些妩媚,多了分天真。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像是等着人做些什么。

王爷看了半晌,几乎算得上是宠溺地叹了口气,把他放进薄被里安置好,从怀中取出个物件来。

是个玉佩。

上等的羊脂玉,雕的纹路走势也都是顶好的,却叫人认不出具体是个什么。十三看来看去,无端觉得那种包容的气度像无垠大地,要从小小的玉佩上延伸出去似的。

王爷把玉佩递给他。

“我……”带着些惶恐和惊讶,“殿下,这太贵重了,十三受不起。”

王爷笑了。

“并非让你拿去换钱的。”

“淮安玉佩,王府的暗卫见之如见我。”

“你留着以防万一。”

言罢放在十三手上,不等人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王爷一出门就看见楚钺在门口候着,知道是有消息了。

“回去说。”

十三平日里就住在王爷屋子里头,主榻旁边置了个小榻,方便随时伺候着。如今受了伤,王爷便让他自己住了偏房,左右离主屋两步路的距离,倒也方便。

进了主屋,掩上门,王爷道:“怎么。”

楚钺:“周凡给保出去了,今儿晌午的事”

王爷听了,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那老家伙打点人倒快,人到大理寺了也能就这么放出来。还不知道王府里有多少暗线呢。

思及此,便道:“王府里的人都弄清楚了么。”

“是。”楚钺低声道,“我这几日把王府上下的人仔细查过了,除了之前已经知道的,还有两个……”

他说了两个人。

王爷听了无甚表情,目光却凌厉起来,挥挥手让楚钺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窗外的老槐上,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轻叹一声。

“沈爻……”

第7章

沈爻从淮安王府走出去,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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